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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夢裏幻想過媽媽醒來的樣子,從南山腳下一步一叩首拜到山頂,每走一步都會在心裏默念:“神明保佑我的媽媽早日醒過來。”
我哭了。
幾乎是聽到那句話的下一秒鍾,眼淚失控地落了下來。
我剛過了十歲的生日。
我自認為我已經很大了,不該流眼淚。
會不會有點嬌氣?
可是,在我轉過頭的時候,我細心地看見身旁的爸爸。他垂放在身側手,無名指上戴著那枚有點舊了的戒指,指尖正顫抖。
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戴著眼鏡。
鏡片背後。
我看見他眼眸濕了。
三年前,他和舅舅在醫院打架,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爸爸動手。他打贏了,舅舅也被警方帶走,但是——
舅舅的話影響了他。
我不止一次地看見爸爸夜裏抽煙,一根又一根。
我想,他大概也很後悔。
如果他沒有設計國際公海這個局,不利用這個局去試探媽媽的真心,那麼之後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不存在公海的行動。
媽媽也不會前往公海。
她就不會遭受槍擊生命垂危,變成醒不過來的植物人。
-
媽媽與三年前沒有差別。
還是一樣明豔動人。
這是我進到病房,看見她睜開眼睛躺在床上的第一感覺。
沉睡的時間太久,她的肌肉萎縮,一時還不能動彈。開口的時候,聲音也很嘶啞,但她喊了我的名字,她說她一直都聽得見。
聽見我給她講故事。
聽見我在她耳旁偷偷地許願,希望她早點醒過來。
爸爸神情冷靜地走了進來,他與醫生在交談,了解媽媽目前的情況。談完這些事,他才走到床邊,伸手撫了撫媽媽的臉龐。
問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全程麵色不改。
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之後喻姨和林姨他們都過來了,喻姨身懷六甲,孕肚已經很大了,馬上要生了。她和林姨很感性,眼淚直掉。
臨近傍晚。
所有的事陸續辦妥,病房也安靜下來。
我本來是隨著林叔叔一起出門,給媽媽買她喜歡吃的半熟芝士小蛋糕。到樓下時發現下雨了,我重新上來拿傘。
屋內沒有護工。
僅臥室方向傳來細微的聲音。
我走近,透過虛掩的門縫,看見媽媽坐靠在床頭。爸爸緊握著她的手,他眼鏡摘了,隔得遠,我看見了他俊朗側臉上的淚痕。
他在自己的女人麵前哭。
說的話我沒太聽清,因為他聲不成調,說得斷斷續續,沒有一句完整的。依稀聽得最多的,就是他不斷喊著媽媽的名字:“小暖。”
爸爸的形象在我心裏一直很高大。
那一刻。
我覺得他比我脆弱得多。
仿佛輕輕一碰,就能支離破碎。
我懂了,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脆弱不堪的一麵。爸爸的軟肋和弱點,就是媽媽。他害怕失去,在他確認被愛,最幸福的那一刻卻失去了愛人,痛感強烈。
如今失而複得。
性格再孤僻冷漠的人,心底的情緒也難以自抑。
媽媽摸了摸他的頭發,像是在安撫一隻受了傷的大狗狗,她笑了,說:“傅承禦,我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哭,你別動,我拿手機錄下來……”
沒等她抬手,男人起身吻住了她的唇。
親密的接觸沒有半點空隙。
-
媽媽在醫院養了半年。
身體康複。
期間,我聽醫生說媽媽的記憶完全恢複了。三年沉睡時間,沒有進行過物理催眠,化學藥物膠囊也沒再服用,催眠效果完全褪去。
至於記起了什麼,這些我都不知道。
也不過問。
我隻知道,媽媽現在越來越漂亮了,每天都很開心。曾經的壓抑感和灰暗,再也沒出現在她臉上。
如釋重負。
精神上沒有壓力了。
我感覺她逐漸變成了喻姨的模樣,輕鬆自由,猶如陽光般耀眼的樣子。
對了。
媽媽住院期間,喻姨也住進了醫院。
她生了一個特別美的小女孩兒。
我去病房裏看望喻姨的時候,瞥見了嬰兒床裏的小娃娃。她睜開了眼睛,澄澈的眸子裏,倒映進我的模樣。
這一幕,刻入了我的腦海。
我想我此生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