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唯歡視野模糊的晃了下,黏膩的汗珠沿著額頭滾到鼻尖。她勉力抬著眼睛,還是看不見東西,隻能憑著剛才阿什發出的響動來判斷他的位置,將格洛克的槍/口對準看似虛無的漆黑。
阿什要殺她。
他不會手下留情,也沒片刻的猶豫。如果不是剛剛躲她的空隙,她借著黑暗的掩護,拔出腿上槍套裏別著的格洛克,現在她已經死了。
現在四周除了他們,沒有第三個人。阿什想動手,那沒人能救她。
想活下來,隻能她先動手!
藏在雲後的月色不敢探出目光,遠處的火光照不到這裏,想幹什麼,全憑直覺。
四周一片死寂,像是沒有活物。
喬唯歡不敢大意,她放慢了呼吸,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生怕阿什聽出她的位置,搶了先機。
忽而一道驚天的電光閃過,森冷的白色一瞬間將喬唯歡眼前的場景照得纖毫畢現——隻有樹牆,沒有人。
壓根來不及細想,喬唯歡猛地轉身,在重新沉寂下來的黑暗裏,向身後開了第二槍。
來自格洛克的巨大反衝讓她手腕發麻,喬唯歡穩住手腕,想都不想,果斷的轉身向著樹牆跑!
那一下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能得手最好,不能得手,接下來阿什就會動作!
可腳底倒黴催的不知道絆到個什麼,膝蓋“哐當”砸到地上,喬唯歡心神巨震的爬起來,心跳飛快的繼續跑。
隨後她左背上一疼,仿佛有尖銳的金屬穿透肌理、刺破骨骼,筆直的奔著心髒而去。
喬唯歡的腦海裏,突然現出個場景。
窩藏在黑暗裏的白色人影,緩慢的按下手杖某處的凸起,手杖無聲的從中斷開,其中一處斷口卻露出了銀色的尖。
黑暗是他的遮擋,也是他的主場。他唇邊掛著肆意的笑靠近她,清晰的看她無頭蒼蠅般亂轉,在她以為能逃出生天的時候,優雅的將尖端刺進她的左背。
喬唯歡咽下喉嚨裏翻湧的血氣,順著左背的壓力和莫大的痛楚半趴在地,同時顫著手舉起格洛克,狠力的扣下扳機。
滾滾雷聲姍姍來遲,淹沒了夜色下的悲鳴。
常年被雨水眷顧的倫敦,在這一刻敞開懷抱,親切地擁住圓潤的雨珠。
白發蒼蒼的女王彎腰站在天文望遠鏡前,感歎了聲:“又下雨了。”
旁邊,夏洛蒂難得一見的露出個溫和的笑,“也許上帝是想在明天給我們一個幹淨的天空。”
她回過頭,看單手放進褲袋裏的挺拔男人,“對嗎亞特?”
賀正驍深邃的輪廓鍍了層沉沉的寒霜,不發一語的抬起手,長指按住跳動的眉心。
片刻,他動作微頓,低沉的開口:“女王陛下,我可能需要先離開。”
女王愣了下,她還從沒聽德姆維爾公爵提出過這種要求,寬和的擺了下手,“留了你這麼久,也該讓你回去了。”
賀正驍略點了下頭,“失禮了。”
沒管夏洛蒂是留下還是走,賀正驍長腿邁開,眸底的深黑不停歇的湧動,低冷的問等在外麵的忠叔:“莊園有事?”
忠叔:“發生了槍/擊,利特勳爵受傷。少夫人處理的很好,沒有讓這件事造成慌亂。”
賀正驍長指解開頂端的紐扣,低聲應了。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翻開屏幕,果不其然,上麵有未接。
就在這時,忠叔裏懷的手機開始轟鳴,他接了電話,聽那端的人急促的說了幾句,跟著臉色猛然變了。
“少爺。”
忠叔捂住話筒,臉色沉沉的說:“利特勳爵醒了,她指認開槍的是我們的人,現在莊園裏議論紛紛,少夫人……”
賀正驍腳步一頓,倏地合上手機屏幕,深眸凜冽的對上忠叔,低緩的口吻裏,帶了無形的肅殺。
“她怎麼了?”
“公主和巴奈特在花園裏始終沒有出來,莊園的通訊又被切斷,少夫人放心不下,親自帶了十個人進花園去找。剛剛他們不能聯絡我們,現在恢複通訊,我們的人來了消息,少夫人還沒有找到,但是……”
忠叔嘴角發顫,還是如實稟告:“他們聽見了三聲槍響。”
四周的空氣,倏地冷下去。
賀正驍清晰的思維,短暫地凝滯了一瞬。
他前所未有的皺起眉,半垂下的深刻眸光,落在左側心口的位置。
這晚的雨來得又急又快,澆熄了猩紅的痕跡和灰暗的濃煙,卻有蠢動的心思和暗影,雨後春筍般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