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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 金融危機中的製造業004(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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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鈞的困難暫時見底,可工廠的困難遠未到頭。短暫的快樂之後,麵對社會上猜測這回危機將何時複蘇,複蘇是“L”形、“U”形,還是“V”形,柳鈞則是最擔心他的複蘇是“W”形,因為他暫時看不到前路有多少起色,而他還需付多少個月的輪休工資,他還需繼續打價格肉搏戰,他還得投入研發中心。畢竟,他認為地方政府再拉樓市,應該也是起色有限吧,消費能力受限,再高也不會高哪兒去,他能從合作買房地產公司中獲得的利潤,不知夠不夠支持他堅持到製造行業的黎明。他,會不會像錢宏明那樣,也在黎明之前倒下?

即使想著都心寒,柳鈞還是得努力。努力尋找生意。

“四萬億”伴隨“國十條”呼啦啦而來,果然不出梁思申所料。柳鈞感覺周圍所有人都好好研讀了國十條,研讀的目的是判斷對自己有什麼好處。但很多人也問,經濟下滑成這樣,四萬億怎麼拿得出來?會不會隻是一句口號,隻是一個安撫人心的數字。申華東的爸爸申寶田冷然道:“簡單,印錢。”觀點眾說紛紜,柳鈞決定相信申寶田這個老法師。但是對於“國十條”的第一條,申寶田卻更加冷然地反問:“誰出錢?”

相關行業針對四萬億很快做出反應,柳鈞沒有料錯,工程機械方麵首先有了動靜。開始,市場部門接到詢價電話了,開始,業務員的出訪獲得意向回複了。但是隻聽打雷不見下雨,全都還在觀望,不敢輕易開工上馬,以免在這種苦寒冬日裏攢下要命的庫存。

這個時候,活著的企業就顯現出了優勢。打電話有人接,來公司看得到機器在轉,工人沒被裁員,首先說明一種實力,說明不需要擔心業務放出去後,傳來對方忽然倒閉的消息。這個時候,誰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閃失影響利潤。普遍心理是“穩”字當頭。

隻是四萬億還停留在紙上,具體投入到哪兒還隻是宏圖,因此業界都隻能等待,密切關注四萬億的落實,老老實實配合四萬億的步調。等待是一種煎熬,不可知的等待更是一種痛苦,可前路漫漫,立項、報批、審核等等,都需要時間。別無選擇,全都必須在下滑的開工率打壓下繼續等待。

今年,整個2008年,從聞所未聞的凍雨冰災開始,天災人禍接踵而至,一路嚴寒,冷到年底。

這一年,柳鈞失去最好的朋友,卻還晦氣得在年底前出國洽商的時候撞見宿仇楊巡。更令人頭痛的是楊巡見到他就陰魂不散地纏上了他,兩人原來搭乘同一班去往美國的飛機。柳鈞見楊巡絲毫沒有離開他的意思,便清楚此人估計想利用他做一回全程翻譯了,可真做得出來。他看看楊巡攜帶的兩隻巨大行李箱,不懷好意地問:“楊總該不是卷包潛逃吧。家當都帶上了?”

“我逃?”楊巡反而一臉驚訝,“我為什麼要逃到國外去。背幾千萬塊錢跑美國買幾間房子收租?還不如跳飛機來得痛快。我去美國看兒女老婆,他們快放假了,好多天,我這回總算有時間陪陪他們。我告訴你,人在青山在,隻要公司不倒,所有債務都隻是賬麵數字,哪家公司不是負債運行的?我又不是你同學,我有實業,都是響當當的實業,債主再不心甘情願,這個時候也隻能跟我綁一條船上,等我的實業活過來,他們更怕我。”

“既然如此,又何必賣房地產公司,目前看來那是最早生金蛋的雞。”柳鈞心裏卻嘀咕,老婆不是離了嗎?

“沒辦法啊,周轉資金沒了,這種時候債主不追債,可也沒錢再給我,賣別的未必找得到下家,隻能割肉房地產。我賣掉房地產公司,去除各種費用,還能到手五六千萬。我們做生意的,越苦的時候,手頭越不能缺活錢,越苦的時候越需要燒香拜佛。尤其是年關將近,你可以其他時候手頭沒活錢,也斷斷不可以年底沒有紅包錢。你不是剛回國時候,你回國這麼多年做下來,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出國幹嗎去?”

“去談一筆業務。一家集團整體裁掉一家分廠,打算把這家分廠的產品轉移到勞動力低廉的地區來做。我跟他們過去存在業務聯係,他們相信我有ODM的實力,故此邀請我過去商談。”

“ODM是什麼?”

“就是老美提供產品規格參數,我來設計和生產。這家的技術要求比較複雜,係列變化很快,一般公司難以接手。我順便看看他們裁掉的分廠有沒有可利用的二手設備。”

“噢,這倒是你的優勢。”楊巡說話歸說話,手上一點兒不含糊,抓過柳鈞手中的資料,將登機牌換到一起,“一路無聊得很,坐一起有個照應。”

“你不坐商務艙?”

“省省啦,都窮人家出身,還沒那麼嬌貴。我有朋友趁這時機到國外挖技術人才,這回老美失業不少人,據說這個時候挖華裔專業人才價格可以降不少。我有心趁長假挖幾個。可又擔心,要是挖來的人跟你剛回國時候一樣傻傻的不好用怎麼辦。說實話,我家老三也是一畢業就出國,跟你一樣德行,我老婆後來才出的國,幾年美國待下來專業知識倒是上進了,腦袋變簡單了……”

“不是腦袋變簡單,而是各地有不同的思維,各地用力的地方不一樣。我們看你還覺得你鬧騰得可笑呢。你前妻對此應該最有了解。你要真想引進技術人才,你最好先自己改變一下思想,給人才創造一個合適的環境。我看你不行,你的觀念裏麵不尊重知識,沒有一個以技術求發展的理念,你就是把人才供起來也沒用。說白了,你沒那根弦。技術人才靠腦袋出活,要是你管理不順,人家在腦袋裏偷工減料,你管都管不住。”

柳鈞見楊巡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即使登機時候也似乎滿腦門都是問號,他坐下就毫不客氣地問:“說到你痛處了吧。再跟你說,我的研發中心我都不需要去,他們自覺加班加點,公司現在這麼困難,他們替我分憂解難。你要是心裏沒那根弦,花再多錢引進人才,也隻會是被動幫人才在國內做跳板,做修橋鋪路的傻活兒。”

楊巡依然抱臂看著柳鈞,看得出柳鈞說得不假,這正是他遇到的問題:“那……你怎麼對待他們?”

柳鈞言簡意賅:“創造力無價。”

楊巡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柳鈞的手指上掠過。他在飛機的起飛聲中沉默。好久,看空姐開始活動了,他才開腔:“你這話……這世道還是有點兒變了,以前知識分子沒那麼重要。現在我們這行搶人,挖人,千方百計留住人,花越來越大價錢……”

“說半天就是沒一個字說到培養人。我這好幾年,有八成技術人員是公司自己培養出來,其他兩成是公司開創時期挖來,但他們知識中的一半也是通過公司有意識地培訓才獲得,比如今天若是去美國為一個展會的話,可能坐你身邊的就不是我,而是我幾個工程師了。包括梁姐,她原本想考研去哪家名校讀數學碩博,可最後不願去了,因為我中心本身就與一位數學教授有簽約,隨時可以接受谘詢,而且我中心的學術氣氛要濃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