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我所有記憶都被抹去了。”
“那一年,你被常青等人綁架!雖然隻有短短十幾個小時,我和你的父親迅速反應,就將你從那些壞蛋手中救了出來——整個過程你都在昏迷,自己都不知道被綁架的事,你的父親也不希望你知道,隻告訴你發了高燒,昏睡了一天一夜。”
我膽戰心驚坐在石頭上,原來那年我差點小命不保。
“他們綁架我的目的,就是要向父親勒索蘭陵王的麵具?”
“沒錯,古平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將藍衣社的秘密守口如瓶,絕不讓兒子卷入其中,讓蘭陵王的麵具永遠爛掉!”
“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生命?”
“是,你的父親與你的爺爺與曾祖父不同,他們決心把一切獻給組織,而你的父親則把兒子看得比組織更重要。於是,他想方設法讓你變得平庸,讓你越來越不顯山露水,成為一個容易被遺忘的人。即便當你十五歲那年,救了我可憐的孫女秋波,成為報紙上宣傳的少年英雄。但是,你的父親處處打擊你的信心,每天給你灌輸英雄無用論,潛移默化影響你的世界觀,讓你甘心於平凡人的生活。”
我不知道該感謝還是怨恨,但至少父親是真的愛我:“他真是煞費苦心!”
“你的父親漸漸斷絕與藍衣社成員們的聯係,卻因此讓常青乘虛而入。這個家夥已在美國擁有驚人財富,利用金錢控製了組織裏的人,甚至包括我的兒子——他也背叛了我!”老頭說到自己的痛處,摸著心口搖頭,“接下來又是我的孫子,他們都成為了叛徒,逼得我遠走高飛,最終淪落到垃圾場。”
“原來藍衣社早已江山易色,而從前的古英雄也是無辜的?”
“是,你的父親知道形勢越來越危險,他沒有錢也沒有權力,唯一的武器就是麵具的秘密,但他發誓不把那個東西拿出來。所以,為了躲避那些人的陰謀,他隻能自我流放隱居起來,告別妻子與兒子,成為失蹤人口。”
我失望地低頭道:“他不知這樣會讓我和媽媽多傷心嗎?”
“古平是為了你們母子安全,讓你們與他脫離關係,避開常青那些壞蛋。”
“可是,常青他們還是找到了我,而且利用了你的孫子端木良。”
老頭已然痛心疾首:“夠了,他是我的恥辱!”
“可是——”
他決然地轉身:“請不要再問下去,我已告訴你太多太多,超出了我的極限。”
是的,端木老爺子已告訴了我太多家族往事,那些驚心動魄的藍衣社內部鬥爭,還有我險些被常青等人害死的內幕。
“老爺子,我還是想知道我的父親在哪裏?這已遠遠超過了蘭陵王麵具的重要性。”
顯然,他不想再跟我說下去了:“你現在不該知道這些,即便你真的是古英雄。至於麵具——就讓這個謎永遠爛在地下吧。”
我癡癡地沉默半晌才回答:“我也有機會再見到父親嗎?”
“我不知道,這取決於你父親的意願,也取決於你能否證明自己的身份。”
“他的意願?”
老頭有些煩躁:“既然,當年他為了你們母子的安全,毅然遠走高飛而失蹤,那麼就不會再想與你重逢。”
“但前提是我可能會有危險,而且當時我對藍衣社還一無所知!但現在的情況已完全不同,我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我也徹底卷入了你們的戰爭,而且我現在真的很需要我的父親。”
“他是否改變主意,不是我能決定的。”
“老爺子,你是不是要急著出去?”
看得出他已歸心似箭,不停地眺望庭院圍牆外的天空,盡管他知道那不過是人造幻景。
“是,請你現在就放我走,如果你真是古英雄,真關心你的父親——如果拖到晚上或者明天,他可能有性命之憂!”
我再次用讀心術審視他的眼睛,卻再次證實了他的話。
停頓片刻,我無奈地對老頭妥協:“好吧,我現在就把你送出去。”
我不是為端木明智妥協,而是為我的父親妥協。
二十分鍾後,我們從519米深的“狼穴”地底,來到凜冽寒風下的崇明島森林。
商務車正等待端木老爺子,除了一個司機送他去垃圾場外,再沒有其他人跟隨。
老頭穿著一件新大衣,懷裏揣著我給他的兩千塊現金——我送給他兩萬塊,讓他自己租間好點的房子,他卻隻抽了十分之一。
臨上車時老頭表情複雜:“年輕人,請你遵守諾言,不要派人跟蹤我,更不要妄想讓我成為出賣你父親的工具。”
“我將一諾千金!”
讀心術已發現他的心裏話:“你是不是古英雄?現在隻有一半的可能性,希望找到更多的證據,讓我相信另一半的可能。”
老頭沒有全部相信我,所以他說的那些往事,也可能並非全部真相。
但我依然要感謝他,感謝他告訴我父親還活著,我對老頭輕聲耳語:“請告訴我的父親,英雄雖然想不起他,但不代表英雄不愛他,兒子永遠歡迎他回來!”
老爺子微微點頭:“我會說的,臭小子!”
我獨自在陰鬱天空下揮手,看著商務車載著老頭離開“狼穴”,離開這座即將被驚濤駭浪包圍的孤島。
519米深的地下。
不僅僅是堅硬古老的岩石,也是向太平洋延伸的東海大陸架的一部分。
一個怪物。
它有十隻角,它有七個頭。
怪物在深深的地下爬行,打破緊鎖它的地球岩石,吞噬圍困它的海底淤泥。它用十隻角不停地往上鑽探,它以七個頭不斷地向前嘶咬,直到穿破層層鐵窗的最後一道封印,逃出這座堅不可摧的神的監獄。它鑽出幽暗冰涼的海底,毫無畏懼洶湧寒流,扯開糾纏它的漫長海藻,吃下數十萬條各種大小的魚,最龐大的鯨類也不放過。
終於,怪物從海中升起。
當萬丈陽光照耀在它身上,當大海的珍寶裝飾它的脖子,當最鋒利的武器緊握在它手心,整個海岸的人類都向他匍匐崇拜。
人們發現它的十個角上,竟戴著十座閃閃發光的皇冠;在它的七個頭上,竟刻著七個褻瀆神聖的名號。
這個世界最邪惡的力量,將權力的標誌授予怪物,替它向整個宇宙宣布——
誰能與這頭怪物相比?誰能與這頭怪物爭戰?
這頭怪物的名字是——
我。
這不是夢。
當我從“狼穴”寢宮的晨曦中醒來,渾身是汗像從海底撈上來,恐懼地衝向那麵鏡子,看看自己是否長了十個角七個頭?是否已變成那個無與倫比的怪物?
鏡子裏是一張平凡而蒼白的男子的臉。
我摸著自己的頭,試圖找到隱藏在頭發裏的角,妄想當年華金山在給我臉部移植手術時,是否也移植了一些特殊的妖怪基因?走火入魔了嗎?為了與那個人你死我活的戰爭,為了征服這個不斷變化的世界,我從一個懦弱平庸羞澀的小男人,變成一個獨斷專行暴戾野蠻的君主,想依靠無盡的美元與石油,成為地球上不戴皇冠的皇帝。
甚至,在某些暴躁發怒的時刻,我以為自己是個超人,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超人,是拯救昏昏噩噩的芸芸眾生的超人。
當我擁有這個史上最安全最高科技的“狼穴”,卻又一次將自己放逐孤島,讓自己被人群拋棄,把自己關進肖申克州立監獄。
於是,我想起了C區58號監房。
相比這個深處地下卻豪華舒適的寢宮,我反而開始懷念那間狹窄陰暗的牢房。
我還想起了我的室友——薩拉曼卡·馬科斯。
這位我的生命中最尊敬之人,這位我的情深意重的忘年之交,這位鼓舞並幫助我逃離樊籠的恩人,這位替我打開聞所未聞的Gnostics世界的老師,這位曾經讓我找到真正命運的向導。
知道你自己是誰!
然後獲得覺醒與複活!
最後成為所有人的拯救者!
然而,在獲得無限財富與權力後,卻感覺離使命越來越遠——越來越看不清自己是誰;越來越分不清沉睡、妄想與現實;我想成為所有人的拯救者,結果卻要成為地球的毀滅者。
這就是無可逃脫的宿命?老馬科斯鼓舞我的真正使命?一個“Gnostics”的戰鬥?
不,我根本不配稱為Gnostics!
我早已玷汙乃至背叛了,老馬科斯為之奮鬥一生的使命與理想。
絕望地摸著“狼穴”的牆壁,我推開地下519米的窗戶,今天的外景是阿爾卑斯山麓,綻開因斯布魯克山穀中的鮮花——不過是一幕《黑客帝國》式的幻覺!
當我逃出美國肖申克州立監獄,在荒無人煙的阿爾斯蘭原野上狂奔,我一度以為自己獲得了自由。
現在才明白,自由是多麼可望而不可即的字眼,獲得真正的自由是那麼困難!即便從此衣食無憂鍾鳴鼎食權傾天下,自由於我而言永遠那麼遙遠。
然而,我卻沒有勇氣第二次越獄,沒有勇氣逃脫這座財富與權力的監獄,沒有勇氣放棄身邊的一切物質,沒有勇氣回到居心叵測的人間。
我,已在內心審判了自己。
辯護律師——我。
檢控官——我
法官——我。
行刑劊子手——我。
我將要自己坐上電椅,親手拉下電閘……
她。
她是莫妮卡。
她已在“狼穴”工作和生活了一個星期。
每天都是枯燥而無聊,雖說接觸的都是最高機密文件,但沒有一樣是能被她看到的,所有文件都做了電子加密,隻有白展龍與董事長才可以打開。辦公室裏那些同事們,照舊像機器人一樣沉默,頂多就是機械地交代日常事務,徹底斷絕聊天的可能。
下班回到宿舍的生活,更讓她感到孤獨恐懼。雖然住在舒適的別墅套房,還配備專業人員打掃衛生,可是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就像生活在聾啞人學校——可惜他們都沒學會手語。她僅有的兩個鄰居,一對年輕的單身男女,在這孤獨荒涼的環境,本該幹柴烈火地燃燒起來,卻令人奇怪地彼此不相往來。尤其是那男的瘦小幹巴,連胡子都長不出來,說話走路的腔調都像閹人。難道長期的地下生活會損害男性功能?導致他喪失了對異性的欲望?
宿舍裏的漫漫長夜,看DVD是唯一消遣,每個房間各放數千張碟,最妖怪的竟全是正版!這裏沒有網絡也收不到電視,連電話和手機信號也沒有。要打電話隻能白天在辦公室,但“狼穴”嚴禁工作人員打私人電話,如有需要必須向上司報告——名副其實的監獄。
既然不能上網和看電視,想必很多人會選擇打牌,度過這些難熬的夜晚。但“狼穴”嚴禁任何形式的賭博,就連純粹娛樂的撲克牌也不允許。白展龍認為——任何私下交流都可能損害工作,或者泄露“狼穴”內部的機密。
然而,當其他人選擇周末回市區,她卻孤獨地留在“狼穴”,無所事事地度過兩個漫長的白天。
她期望在基地附近看到他——幻想而已,宿舍區與工作區嚴密隔離,高牆阻擋一切視線,她不過是個可以自由放風的囚徒。
在這裏工作的一個星期,她連一秒鍾都不曾看見過他。
例外是幾次與他通電話,通知他某某人要見他,或者某次會議安排在什麼時間。僅此而已。她知道他就在走廊深處的防彈門內,但她沒有任何權力或借口讓他出來,更不可能自己去敲他的門,結果必然是被清除出“狼穴”。她每天望著走廊,無奈地消耗流逝的青春,就像永遠不再回來的混血美女時代。
又是臨近下班時刻,她無聲無息地去上廁所,走進旁邊另一條走廊。依然如同墳墓寂靜無聲,試著推開那扇虛掩的小門——再度通過曲折蜿蜒的台階,來到藍得讓人心悸的天空下。
雖然是第二次,她的眼睛仍被震撼,短暫的迷惑之後,才明白庭院裏的一切包括天空,全是人造的幻景。
不知道從哪吹來的風,竹葉沙沙地在耳邊響起,腳邊流水穿過小橋,激起數條錦鯉遊蕩。這與大自然真假難辨的情景,讓悶在地下一周的她心曠神怡,愜意地彎腰將手伸水中,逗弄活潑美麗的魚兒。好久沒那麼輕鬆感覺了,忘乎所以地哼起陳綺貞的歌,捧起水花潑向小橋對麵的草叢。
突然,她看到自己濺起的水花,正好潑到一個男人的鞋子上。
那雙男鞋立刻後退半步,她也極度緊張地抬起頭來,卻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他!
她的他。
永遠不會遺忘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那個他。
而他的驚訝也絕不亞於她,站在小溪對岸擰著眉毛,橫過來看著她說:“你——怎麼在這裏?”
幾秒鍾內,她已從最初的驚慌失措,恢複到鎮定自若:“董事長,非常抱歉,我隻是發現有扇門沒有鎖,無意中走進來的。”
“無意中?”
“您在懷疑我嗎?”
麵對她毫不屈服的口氣,他卻回答:“你不是第一次無意中吧?”
啊?他知道了?知道上次偷偷進來遇到老頭?是老頭告訴他的嗎?還是通過攝像監控看到的?怎麼沒想到這個呢?“狼穴”中肯定布滿監控設備,任何人的一舉一動,豈能逃出他的眼睛?
“對不起,上次我也是無意,每次碰巧那扇門都沒上鎖,而我也很喜歡這個庭院,這是‘狼穴’裏唯一讓我感到舒服的地方。”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他低頭嗅了嗅一朵獨自開放的花,“你好奇怪。”
“什麼?”
她隱隱有些害怕,往後扶著一棵牢固的竹子。
“沒人敢這麼與我說話,更不敢對我說出心裏話,雖然我明明知道他們都在說謊。”
“因為他們都戴著厚厚的麵具。”
說出“麵具”的時候,她的雙腳都在顫抖,盡管臉上不動聲色。
沒想到他卻厲聲回答:“每個人都戴著麵具!包括我!也包括你!”
“我?”
當她還沒想到如何作答,他在小溪對岸咄咄逼人問道:“難道你沒戴著麵具?”
這更讓她張口結舌——她確實戴著麵具,一張被徹底改變了的臉。
她不想對他說謊,即便說謊也可能被他的讀心術發現。她隻能點頭默認一切,但這不會對她構成傷害。
“這就對了!”他像個勝利者在微笑,“我記得你的名字,你叫——莫妮卡?”
藍靈他總是記不住,但“莫妮卡”三個字卻永不忘記。
“是。”
他的身體前傾,鞋尖幾乎踩到水裏:“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撕下麵具,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可惜,她還沒撕下麵具,這張麵具也永遠撕不下來。
“董事長,這一點我還做不到,因為麵具並不在臉上,而在人的心上。”
“麵具戴在心上?”
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是,麵具不但為了防止別人看到自己的真相,也要防止自己看清自己——我們每個人在照鏡子的時候,以為看到自己的真麵目,其實還是那層被自己包裹起來的假象。”
“有意思,麵具不但欺騙了別人,也同樣欺騙了自己?”
“沒錯,這就是心理學大師卡爾·古斯塔夫·榮格的Persona理論。”
他饒有興趣地托起下巴:“Persona?”
“就是人格麵具。”
“說下去!”
“persona——源於古希臘,是讓演員扮演某個特定角色戴的麵具。為了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遊刃有餘,我們必須與他人和睦共處,甚至與自己討厭的人來往。所以,人格麵具是現代社會的必需品——設想所有人都講真話,半句假話哪怕善意的謊言都沒有,可能嗎?”
她可不是在機械地背書,而是最近一年來思考的問題,為此閱讀了大量榮格的著作。
“人類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是的,人格麵具本身是中性的,但遇到不同的人就可能有利或有害。如果誰沉湎於自己扮演的角色,乃至於迷失真正自我,認為自己本就是這個角色,那麼完整人格就會被損害。”
他頻頻點頭讚同:“有道理。”
“被人格麵具支配的人,會離本性越來越遠,產生一種緊張的對立狀態。在過分發達的人格麵具,與不發達的真實人格之間,可能出現嚴重的人格分裂。”
“你是在說我嗎?”他的眼睛掠過一絲恐懼,隨即喃喃自語,“我也戴著一張麵具,而且永遠脫不下的麵具。”
她卻茫然地搖頭,無法理解他的內心,也無法理解他的痛苦,這是她最大的痛苦。
他轉過臉看著水中的錦鯉魚:“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哦……”
她想要安慰他,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更不敢跨越這條淺淺的水溝,即便木橋就在旁邊。
而他們的這番對話,始終隔著一條小溪,讓她想起一首老歌:“你和我是河兩岸,永隔一條水。”
忽然,他揚起頭來無情地說:“快點離開這裏!在我下令懲罰你之前。”
“是。”
她匆匆向幽暗的通道跑去,身後傳來他的聲音:“莫妮卡!”
從他口中說出的這個名字,讓她充滿幸福感地回過頭來,卻聽到他依然嚴肅的臉:“請不要把這個庭院告訴其他任何人!記住了嗎?”
內心無限失望,隻能委屈地點頭,一言不發地跑出去。
“我說的沒錯,那個人已來到你身邊。”
梅菲斯特先生從我的左心室鑽出來,輕輕拍了拍我那顆椰子似的心,卻讓我感到鑽心疼痛——果然是在“鑽心”。
“喂!你輕一點,那是我的心髒!”我又一次被幽靈從半夜吵醒,痛苦地摸著心口,“又怎麼了?”
“那個人就在你身邊。”
“哪個人?”
幽靈頗具幽默感地笑著說:“你猜猜看!”
“我不想和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你啊!我親愛的朋友,你真是太遲鈍了。”
“住嘴——”我摸著身下柔軟的床鋪,確信這裏仍是“狼穴”深處的臥室,而不是其他什麼鬼地方,“我不想再聽你這些廢話,你除了在我最累的時候把我吵醒之外,還能起什麼作用?梅菲斯特,拜托你趕快消失,明天一早我要坐飛機去非洲的所多瑪國。”
梅菲斯特的語氣變得沉悶嚴肅:“朋友,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吵醒你的,我想現在還不算晚。”
“為了我明天去非洲?”
“是的,我是來警告你,勸你不要去!”
“為什麼?難道有人要刺殺我?就像他們害死莫妮卡那樣?不,不會的,我已經加派了保衛力量,一路上都是裝甲車和雇傭軍,沒有人敢動我一根指頭!”
我自豪地向幽靈炫耀武力。
“你真以為自己是上帝嗎?”
這句話倒讓我一時語塞,羞愧搖頭道:“當然,不是。”
“朋友,你會遇到危險的。”
“你怎知道?”
“我早就說過,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包括還未發生的事。”梅菲斯特又一次得意洋洋,“所以,我才能幫助你實現所有願望。”
黑暗的“狼穴”淩晨,我躺在床上沉默許久,要不要聽信這個卑鄙的幽靈的警告?假設我真的會遇到危險?
“如果真有危險的話,那就讓它發生吧,否則你的預言不就無法驗證了嗎?”
“你——”顯然,幽靈想不到我會如此回答,他苦笑一聲,“你的生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我不過是條卑微的寄生蟲而已,你隻管去非洲吧!”
“梅菲斯特先生,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謙虛?”
其實,我的心裏在說——你好有自知之明。
他明白我在嘲笑他,無奈地說:“好吧,祝你一路平安,但別指望我跳出來救你,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