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傷害你，也就是傷害我自己
當山洞裏的兩個小可憐再醒來時已是清晨，天雖大亮，可太陽的溫度還遠沒有鋪滿這個山林，山裏冷得驚人。
林軒是被童童硬推醒的，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一次次響起。
“老師，你身上好冰，你醒一醒……醒一醒啊嗚嗚……”
林軒強打起精神張開雙眼，看了看童童通紅的雙眸，吸了口氣，安慰道：“老師沒事。”
“可是——可是你身上真的好涼啊……”童童從林軒身上爬起來，眼巴巴地看著他。
林軒站起來，在逼仄的空間裏活動了一下，略略伸展手臂，然後往手心裏哈了幾口氣，就著那點熱乎勁兒用力搓了搓臉，總算將蒼白的麵頰弄出了一點血色。
他笑著對童童道：“看，這不是好了嗎？”
童童咬著唇看著他，她雖然笨了點，到底也不是傻子，知道林老師這是在安慰她。
她把林軒推倒在石墩上，讓他坐下，自己則脫下了昨夜被林軒強穿上的馬甲。
林軒一見她脫衣服就要攔，童童卻後退半步，麵容嚴肅道：“林老師，你理智一點好嗎？你是不能生病的。如果你病了，豈不是更沒人照顧我了？何況你看看我身上，套了多少件衣服？我都要捂出汗了。”說著，她故意誇張地做了個扇風的動作。
林軒被她逗笑，知道她誇大其詞了，但是瞅著童童的麵色的確不錯，白裏透紅的，到底是歎了口氣，穿上了那馬甲。
別說，有這麼一件小衣裳包裹住，馬上就不一樣了。林軒舒適地呼了口氣，而童童已邁著她的小短腿爬到了林軒腿上。
她麵對麵跨坐上去，臉一靠近林軒，林軒就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往後躲，“你幹什麼？”
“幫你升溫啊。”童童白了他一眼，仿佛他問了一個多麼弱智的問題一樣。然後，就見那個傻妞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朝手裏哈哈氣，再用溫潤的小手貼到他的頸上，胳膊上。
林軒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可童童卻得寸進尺，不知是嫌慢還是怎麼的，她放棄了往手上哈氣，直接兩隻胳膊抱住林軒的頸固定自己，小嘴緊挨著他的肩窩，耳朵，不斷地嗬著氣！
這還了得？
簡直要了林軒的命！
耳朵在人身上不管男女都是非常敏感的部位，她這樣口手並用的，他身體倒是暖和了，可就怕燥熱又要來了！
“夠了夠了，我不冷了。”林軒臉色有點難看，直往後躲，手還竭力推著童童，不讓她靠近。
童童忽遇阻力，一個沒坐穩，差點倒栽著出溜下去！
“你推我幹嗎啊？”她驚呼一聲，猛地雙手使勁兒，將自己又硬生生搓回前麵，其實就是小屁股在林軒腿上“滑行”了一下……片刻之後，她呆住，低頭看了看下身，又瞅瞅臉完全綠了的林軒，尷尬地笑笑。
“這個……我、我不會坐到你那什麼了吧？”
林軒咬緊牙，沉默地瞪著她。
“咳咳……”童童幹咳幾聲，從林軒身上的“小山峰”上滑下來。
這小小的空間裏，一時沒人說話，仿佛連外麵的魚蟲鳴叫都停了似的。
童童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裏了，眼神飄忽地左右看著，慢慢的，臉上浮起了幾朵紅霞。不似平時女孩的嬌俏，此時此刻，她像一個真正的女人，有了女性的嫵媚。
林軒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過了一會兒，麵無表情地咽了口唾沫，轉開了幽深黑亮得駭人的雙眼。
“林老師您早上起來精神不錯啊，哈、哈哈……”童童幹笑幾聲。
林軒：“……”
童童：“那什麼，今天的事我絕對不會跟別人說的！我一定誓死捍衛您的清白！”
林軒：“……”
童童咽了口吐沫，試探著靠近，拉拉林軒的袖子，“行了，你就別生氣了。你吃虧我也吃虧啊，就當咱倆扯平了好不好？”
林軒終於抬起頭看她了，卻是繃著一張臉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丟出去。”
“哼，你騙誰啊？”童童撇撇嘴，瞅了眼林軒的腳，“你自己都上不去了。”
林軒要笑不笑地瞅了瞅她，舉舉自己的手說：“怎麼？要試試嗎？”
童童想象了下自己跟個炮彈一樣，被從發射器裏咻地一下轟出去，打了個冷戰，識相地賠笑後退，“還是不、不用了。”
林軒這才閉上眼，向後靠到土壁上，閉目養神。可沒一會兒工夫，他便感覺一隻軟軟的小手從後背縫隙間伸上來，沿著他的脊背上下撫摸。
他立刻睜開深亮的眸子，微微皺眉看向童童。
童童立刻舉起雙手，有些委屈地說：“我就給你取取暖，什麼都不做……”
林軒靜靜與她對視幾秒，終於再次閉起眸子，算作默認。
童童賣力地在林軒後背上搓熱，一邊嘴裏還不服氣地嘀嘀咕咕著：“人家都是女生避諱得不行，你這倒好，一個大男人總怕我要非禮你似的。好吧，就算你長得比我好看，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
就這樣嘰裏咕嚕著，時間仿佛都過得特別快，林軒的身體漸漸溫暖過來，唇邊慢慢浮起一絲幾不可查的笑容。
日上三竿，太陽終於過了正午。早上還冷得不行的山林，仿佛一下就被放進了微波爐裏，烤著，焦灼著。
海拔近2000米的昆明，那日照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假如不塗任何防曬霜跑出門一中午，能活活曬掉一層皮回來。而童童他們雖然此時在密林裏，多少能阻擋點直射下的陽光，但夏日的燥熱卻還是清晰地包圍著他們。
林軒已經將童童身上包的外衣全都脫下了，隻留了一條實在沒法再脫的長裙，再裏麵就是內衣了。至於林軒自己身上，還是穿著他昨夜睡覺時的短袖襯衫。
童童看著林軒的額頭上不斷冒汗，忍不住再次開口勸道：“老師你就把上衣脫了吧？這裏又沒外人。”
林軒不吭聲，狹長的眸子隻斜了下童童，明擺著就是把她當那個“外人”呢。
童童氣得夠嗆，哼了一聲，別過臉道：“少來！聽說學校還組織咱們去遊泳呢，難道下水的時候你也套件襯衣給我看？”
林軒挑挑眉，慢條斯理道：“我根本沒準備下去。”
童童恨恨磨牙，可惡，福利飛了……林軒瞧著她的樣子，哪裏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無聲地笑了會兒，又吐了口氣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時間想那些？”
童童揚揚小腦袋，理直氣壯地說：“怎麼不能想？食色性也懂不懂？孟子說的！”
林軒：“……那個是告子吧？”
童童大咧咧地一擺手，“差不多啦！”
林軒：“……”差很多好嗎？告子老先生壓力也很大吧？
“咕嚕嚕……”童童的肚子叫了幾聲，她忙轉身捂住了。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內裏還是很懂事的。她知道他們的食物飲料都不夠，能忍著就盡量忍著。
林軒看著有點心酸，拉住她的手，將巧克力塞進她手心，說：“吃吧，又沒到隻能忍餓的時候呢。““可是咱們一共就這兩塊巧克力。”童童低頭瞅著手心裏小小的一塊，臉上都是糾結。
林軒歎了口氣，拿過一塊巧克力，將德芙的皮從側麵撕開，說：“巧克力都是三小塊，咱們每人每天吃一小塊，還能堅持三天呢。
你覺得學校會任咱們倆大活人消失三天嗎？尤其其中一個還是他們的股東？”
童童一想，也樂觀了起來。
林軒將巧克力邊上有缺口的那塊放到自己嘴裏，又重新掰了一整塊完整的，放進童童嘴裏。慢慢咀嚼著，垂著眸，掩住裏麵的深思。
他們的食物的確能讓他們保持清醒地撐上三天，可最麻煩的是他們完全沒有飲用水，隻有一盒牛奶。這裏中午的溫度這麼高，可能明天就要出現脫水症狀了。
林軒看了眼身子單薄的童童，默默在心裏做了個決定。
“過來喝點牛奶。”他將吸管插進去，然後遞到童童有些起皮的嘴邊。
童童抿抿唇，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謹慎地喝了一小口，馬上將奶盒一轉，送到林軒嘴邊，“你也喝。”
林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童童固執地將手又往前伸了伸，他隻好低下頭，吮住吸管。
“好了，老師也喝了。”他咽下去，將奶盒放到靠邊的地方，對童童道：“渴的時候就喝點，盡量省著些，可也別強忍著不喝。在這種地方如果出現脫水症狀了，會很麻煩的。”
“會……怎麼樣？”
林軒想了想，決定照實說：“發燒，嘔吐，嚴重時可能還會抽搐。”
童童沉默了，往他身邊靠了靠。他抬手將她再度抱進自己懷裏。
童童動動身子，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睜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開口，“老師，你剛才說能把我扔上去，是真的嗎？”
“嗯？害怕了？”
童童轉過頭，目光難得帶了點憂鬱看向他，“我不怕，可我怕老師你出事。你今天早上身體好冰，生病了怎麼辦？”
心裏像是慢慢填充進飽滿的東西，塞滿了身體，也漸漸彌漫了思想。
他抱緊童童，頭擱在她的小腦袋上，“老師沒事，老師……不會讓你自己單獨出去的。”
童童在他懷裏咯咯笑了，“怎麼？怕我跑了不管你啊？”
林軒忍不住也笑了出來，胸膛微微震動著，低沉的聲音從裏麵出來，“是啊，那我豈不變成埋在地下，等人來挖寶的了。”
童童安靜了一下，忽然，他感到她伸出雙手，將他的腰用力摟住，悶悶的聲音傳來，“才不要讓給別人呢。林老師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落寞又堅決的語氣音在這小小的空間裏回蕩。
可能是他真的有點發燒了，也可能是這與世隔絕的環境將某些感官無限放大了。在林軒都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他已經低下頭，親吻上童童的發、她的耳鬢……童童輕輕喘息著，那聲音就像貓兒一樣，刮著林軒的心，刮得他又癢又疼。
懷裏的女孩微微抬起頭，用她的小臉蛋蹭著他的唇。
他的呼吸加快，想退開，卻又做不到，最終，隻有閉上眼。嘴唇不斷地碰到那柔嫩的皮膚，那散發著少女特有香氛的肌膚，女孩的聲音也像貓兒一樣：
“老師……老師……”
好像在渴求，也好像在哭泣。
身體越來越緊繃，下腹越來越灼熱，他雙拳攥緊，後背克製不住地輕輕顫抖起來。
……
他感覺童童伸手握住他的兩耳，攀爬著親吻上他的額頭，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
在最後時刻，林軒猛地睜開眼，用力喘氣著，一把推開了童童！
“別這樣。”他扭過頭，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聲音粗糲，滿是隱忍。
“老師……”童童嘴唇顫抖著，泫然欲泣，一手捂著領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林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變得果決，聲音堅硬得如石頭般，“是老師不好，童童你別這樣。你值得更好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要拒絕我！你總說我值得更好的，到底是嫌棄我配不上你，還是就是不喜歡我！”童童的情緒看起來有些失控，聲調也漸高了，“你明明對我就跟對其他同學不一樣！你明明為了我可以不顧自己安危，你這不是喜歡我是什麼？！
為什麼就是不敢承認！”
“不是我嫌你小，而是你本來就小，思想都不成熟。而我……怎麼能跟你一起不成熟……”
林軒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看不見神色，卻周身都充斥著懊惱和刻骨的疲憊。
童童兩手緊握著垂在身邊，開始還怒瞪著他，最後，卻仿佛無力了一樣，有些悲哀地坐到地上，蜷縮起來。
一下午兩人過得有點沉悶，沒人再說話。
到了晚上，童童開始低低地咳嗽起來，林軒彎下腰，掰起她的頭看了看，嘴上又起皮了。
“喝點奶。”他直起腰，對童童道。
童童扭過頭，理都不理他。
林軒麵色淡淡的，再次開口道：“去喝東西。”
童童賭氣地說：“不要！”
林軒笑了笑，有種讓人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你這是給我別扭呢，還給自己找別扭呢？”他說著，拿起牛奶盒，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半天才放下，悠悠道：“反正渴的是你，不是我。”
童童不可思議地抬眸瞪著他，林軒偏頭一笑，好像還帶了點無辜的樣子。
童童隻感覺一股氣直沉入丹田，又咻地一下朝頭頂湧去！
氣死她了，氣死她了！憑什麼林軒跟沒事人一樣！
童童猛地站起來，因為腿麻還趔趄了一下，差點栽倒，幸虧林軒扶了她一下。
童童滿肚子都是氣，一把甩開林軒的手，拿起牛奶盒就咕嘟咕嘟喝起來，故意咽得好大聲，一邊喝一邊瞅著林軒。而林軒一點要生氣或者阻止她的意思都沒有，就那麼笑眯眯地看著她。
童童吞咽的動作漸漸慢了，終於，盒子的手感已經很輕了，眼看就要到底了。她喝不下去了，咬住牛奶吸管，紅著眼盯著林軒。
林軒無聲地勾勾唇，抬手，撥開童童的嘴，將牛奶盒再次放到靠邊的地下，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淡然無物，仿佛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牽絆住他。
那曾經是童童最著迷的姿態，而如今，卻是她最恨的。一個無牽無掛，縹緲如仙的男人，的確能讓女孩迷戀，可隻有他表現出與你同樣的愛，同樣的在乎，才能讓女孩得到安全感。
而反觀林軒，他有表現出對她的愛嗎？有表現出對她的不可自拔嗎？
或者，喜歡有那麼一點吧。
但也就是……那麼一點點。而且，隨時可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