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京市南郊的溫榆莊園一片寂靜。
樓上的主臥亮著暈黃的壁燈,一年來,因為主人容易夢魘,那盞壁燈從來沒滅過。
“小染,爸看不到你出嫁了……”戚哀無力的聲音又在夢裏回蕩,“替我,照顧好你媽媽……”
嘈雜的汽笛聲、刺耳的刹車聲和醫生的指揮混在一起,眼淚被雨水衝得更冷,慕香染卻能感覺到爸一點點僵冷下去的手指。
“爸……”
“爸!”壓抑的尖聲打破冷寂的臥室,慕香染倏然從床上坐起,胸口不斷起伏,鬢角上都是夢魘虛汗。
一年前的一場車禍,帶走了爸,帶走了霍驍,媽媽至今昏迷不醒,這個夢反複纏了她快一年。
哦對,那場車禍,還帶走了宮爵最愛的女人,肖雅。
有人說,車禍是宮爵本人的陰謀,而他最愛的女人竟也被殃及而死,他把這種失誤歸結於霍驍的臨時轉彎,所以把她——霍驍的女人,娶回來折磨。
也有人說,宮爵愛的就是她慕香染,為此不惜弄死慕香染的男友和家人,這才是他宮爵陰狠毒辣的性子。
隻有她知道,這一年他隻做了一件事,就是封住她的嘴,封住車禍案,大概他娶她就是為了不讓她替死去的父親和愛人討說法。
確實,她被他看著,昏迷的母親被他養著,她有什麼時間和力氣去反抗?
又好像,她從未停止和他鬥。
她和往常一樣自若起身,去倒了一杯水,轉身之際,隱約聞到了酒味,以及,陌生刺鼻的香水味。
果然,臥室的門已經被推開,男人五官冷峻的繃著,淩然邁步到了她跟前。
昂貴的皮鞋跟碾過地毯、生出旋渦,白色襯衫袖口隨意微卷,顯示著他此刻的慍怒,卻又被他克製得很好。
不用想也知道他剛“應酬”完,慕香染握著杯子惺忪的看他,稍微退了一步,永遠一副被他養著的女人該有的順從樣,“你喝醉了麼?”
“啪!”一聲,宮爵把幾張照片和紙張一起扔到她麵前的櫃子上。
聲音隨之冷了幾度,“你還想鬧到什麼時候?”
宮爵剛要簽項目,又一次被舉報了,匿名照片和指控書直接寄到市領導記信箱,這種事,一年來她做了無數次!
雖然她的行為對他來說毫無攻擊力,但這次項目十萬火急的重要,能早一分鍾簽就絕不能晚一秒!
慕香染這才想起這事,美眸滿是無辜,“我沒做過。”
甚至都快委屈得紅了眼,“一年了,你總是懷疑我、防著我,你對我這麼好,對我媽那麼好,我為什麼要害你呢?”
換句話說,他要是心裏沒鬼,為什麼總看著她?
宮爵自然聽得懂,越是惱怒,她就是這樣,表麵向來乖順柔和,一張精致美麗的巴掌臉,扮豬吃老虎的無辜,可是這一年她真的順從聽話麼?
哼!
宮爵眉心冷鬱,“你也知道一年了?我沒殺你父親,沒殺你愛的男人,折騰了一年,你還不夠?”
“我真的沒有!”她近乎期艾艾的看著他,“也許是你招惹誰了……?”
“這是最後一次!”她的話被打算,下顎被狠狠捏住,男人陰冷的睨著她,“別再給我裝模作樣!你毀了我多少好事你心裏清楚!”
慕香染是有些懵的,因為他頭一次對她這麼陰冷,甚至動手。
身體裏的倔強也頭一次被扯了出來,看著他,“你毀了我家,毀了我的人生又怎麼不說呢?要不是看你養了我,供著我媽,你以為我願意對著你卑微、乖巧?我寧願隨我爸去,順便拉你下水,讓人都看看你是怎麼看著我,不準我討回公道的!”
宮爵眉峰緊擰,“承認了你是這麼想的?”
他點了點頭,忽然冷靜下來,一張峻臉滴水不漏,隻是睇著她。
“明天滿一年,這種關係,到此為止。”他嗓音沉穩,毫無起伏。
慕香染微愣,看著他素來涼薄的唇,深邃無波的眸,透著令她陌生的冷漠,絲毫不像開玩笑。
她正蹙起眉,明天就滿一年?
意味著,導致爸和霍驍去世的事故,她再找不出新證據就會被徹底封案,幾年內沒了上訴的機會?
猛然抓著他的手臂,眼底慌張而酸痛,“你果然,就隻為了拖我一年,養我一年拖過上訴期!”
男人不言,隻甩掉她的手,眸子裏的慍怒越是糟糕。
“你要幹什麼?”她語調都變了,怕了,“宮爵……我說了我沒有,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她還沒想好如何生活,母親一旦離了宮爵的資金就隻能死!她不能再失去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