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易亦步亦趨地跟在連裳的身後,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一夜之間,連裳經曆了失身喪母,可她從頭到尾,平靜地可怕,她隻掉了一滴眼淚,然後便再也沒有哭過,沉默地辦完了母親的身後事,她沒有錢買墓地,隻火化了遺體拿著骨灰一點一點將媽媽的骨灰灑向了大海。
潮水一遍一遍有節奏地拍打著海岸,拍到石頭上就擊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很快又消散於無形,遠處海鷗展翅,結伴飛過,有一隻掉了隊,形單影隻地落在後麵。
海風吹起連裳潔白的長裙,在風中獵獵作響,她如同一隻將要乘風歸去的海鷗,孟易猛地拉住她的袖子,哽咽地說:“連裳姐,你還有我……”
連裳側過頭,看向他,抬手摸了摸他的發頂,無聲地微微一笑。
折騰了兩天兩夜,孟易和連裳的身體都疲憊到了極點,回到出租屋,連裳便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孟易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想解釋的話卡在嘴邊,終究沒有忍心打擾她,悄悄地帶上了門,輕手輕腳地回了隔壁。
月上中天的時候,睡了一覺的連裳緩緩睜開眼睛,下床赤腳走到舊書桌後麵,按下台燈的開關鍵,從厚厚的書下麵翻出那本泛黃的日記,翻到最後一頁,提筆寫下了人生的最後一篇日記:
201X年10月23日晴
原來你也不是光。
合上日記本,拿出一本橫條紋稿紙,寫下一段話,輕輕放下筆,連裳抽出壓在書底下的水果刀,抬起左手腕,用力地割了下去。
滴答——
滴答——
滴答——
是亡靈的序曲。
光影消散,聲音消散,氣味消散,觸覺消散,意識消散,五輪解散,生命停止。
連裳驟然撲倒在書桌上,紅色的血染上了白色的紙,黑色的筆咕嚕嚕滾落在地。
翌日,初陽升起。
“連裳姐——!”孟易抱著連裳冰冷的身體,撕心裂肺地喊道。那張染血的遺書被風吹起一角,搖曳在風中,似告別的揮手:
“小易,我去找媽媽了,你別傷心,我解脫了,你要好好的。請將我的骨灰撒到海裏,讓海水洗去我一身的肮髒,連裳泣求。”
孟易顫抖著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抱著連裳,泣不成聲:“連裳姐,連裳姐……”
“霍總,連小姐走了。”
茶杯驟然碎裂,霍淩呆愣,像是聽見什麼荒謬的話:“你說什麼?”
“孟易已經帶著連小姐的屍體去火化了,您要過來嗎?”電話那頭說。
霍淩身形猛地一晃,大力地拉開門,瘋了一般地衝了出去,雙腿一軟,差點撞到了柱子,扶起來又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火葬場。
連裳的屍體被推進火爐,瞬間被火苗吞噬,仿佛能將一切都燒沉灰燼,無牽無掛地離開。
“連裳!你把連裳弄到哪裏去了?你把連裳弄到哪裏去了!”霍淩揪著孟易的衣領怒吼道。
孟易用吃人的眼光看著他,也用力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齒地吼道:“你問我?不是你帶走她了嗎,你告訴我,你把她帶到哪兒去了!啊!你說啊!”
霍淩頓時身形一晃,眼眶裏升起一層霧氣。
孟易紅著眼,輕蔑一笑,狠狠地將他推倒在地上:“我告訴你,她死了,她死了!現在,你滿意了嗎?你滿意了嗎!”說完,孟易滑倒在地,捂著臉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