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淩捧著連裳的日記,心碎一地,泣不成聲,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失了伴侶的孤狼,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他重重地跪在房間,捂著臉痛哭流涕。
“連裳,連裳我錯了!你在哪裏?你回來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你!”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孟易站在門口,歪著頭諷刺地看著他,恨恨地說:“她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霍淩眼前一黑,一口血吐了出來,他舉著自己的手掌,看著那殷紅的血跡,眼神渙散如同一個瘋子一般。
孟易卻並不可憐他,冷冷地將一張紙扔在他的麵前,霍淩眼珠微動,認出那是連裳的筆跡,顫抖著捧起來,一個字一個字讀了起來:
“小易,我去找媽媽了,你別傷心,我解脫了,你要好好的。請將我的骨灰撒到海裏,讓海水洗去我一身的肮髒,連裳泣求。”
霍淩手心驟然捏緊,痛苦地閉上看雙眼。
“她說她髒,可是我覺得她一點也不髒,髒的是你們,是這個世界!這是連裳姐的遺願,把她的骨灰還給我——”
霍淩喉結艱難地動了動,眼中的淚水已經流幹,他張著嘴深吸了一口氣,捏著那張染血的遺書蹣跚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心如刀絞,他知道,連裳應該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了吧……
最終沒有再扣住連裳的骨灰,將它還給了孟易。
海邊。
風呼呼地吹著,和當初連裳在這裏撒母親的骨灰時一模一樣,還是一樣的山石,一樣的海水,一樣的浪花,可是這一次拋向海裏的卻是不一樣的人了。
人死如燈滅,最後隻餘一抔黃土而已,究竟是為什麼來這世上一遭呢?
孟易皺著眉頭,從盒子裏抓出一捧土,用力一揚,將它灑向天空,然後看著它們像塵埃一樣緩緩落入水中,消失不見。
“連裳姐,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那個時候我才十歲,一個髒兮兮的小鬼,跌倒了摔在巷子口,沒人願意理我,是你溫柔地把我抱起來,幫我拍掉衣服上的泥巴和灰塵,就是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靈魂。”
“你一點都不髒,髒的是他們,是這個世界。回天上去吧,別再來了……”孟易一邊撒著骨灰,一邊呢喃,二十歲的小夥子似乎一夜蒼老了十年。
連裳比他大了8歲,他們本來不過是鄰居而已,可是媽媽死後,爸爸成天隻知道喝酒賭博,從來不管他,其他人也都嫌棄他髒兮兮的,呆呆傻傻的,不喜歡他,隻有連裳姐,像一個姐姐一樣,照顧他,教導他,指引他走正道,可是好人沒有好報,他們兩個同病相憐,就像是水中的浮萍,風中的蓬草,無根無依,隻能在命運的洪流中被隨意地衝到東,又吹到西,找不到停靠的地方。
“我會好好的,你放心吧,等我完成你的遺願,我就來找你……”孟易微微一笑,對著無邊的大海念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
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
風無定,人無常。
人生如浮萍,聚散兩茫茫,
我謂萍飄蓬轉,愛恨亦匆匆,
萍蹤浪無影,風剪玉芙蓉。
連裳姐,我用你最喜歡的詩向你告別,可好?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