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信鬼神,不信上帝,他向一襲白衣的漢服少年三叩首,虔誠地祈禱,為善良的死神,奉獻真心的膜拜。
死亡,對他高要來說,是遲來的恩賜。長生,對於他高要來說,是絕望的詛咒。
磕頭,長跪不起,高要等候著他久候的神靈,為他解除無望的長生詛咒。隱隱約約的聞到了荷花的香味,沁人心脾,久久不散。
把人扶起來,玉雨明可不是神明,讓高要站起來,把手中的白色荷花遞給他一支。
“你把荷花吃掉吧。”長生,看起來並沒有給予人類無限幸福。
異能力【愛蓮說】,屠絕一切不滅不死。
“多謝先生賞賜。”
顫抖的雙手,他接住白色的荷花,直接張嘴咬,撕碎地磨牙,高要發泄的一口又一口吃著它。
他滿臉幸福,滿含熱淚,認真仔細,吃著荷花的花瓣,吃著脆脆的荷葉梗,吃著他兩千年的孤獨,發泄的悲哀眼淚,噴湧而出的委屈。
哭什麼,哭他一步步努力向上爬,再也不要被人欺負秦時趙高的遭遇,哭著他兩千年來不死不滅的絕望人生,哭訴著他成為時間棄兒的孤獨寂寞。
哭著他因為時空穿越,被毀掉的普通大廚人生。
高要很幸福地吃完了純白的荷花,感受時間在軀殼上流轉,兩千年不曾衰老的皮膚變得褶皺,他的烏黑頭發泛著白絲,他的呼吸開始沉重,他的背脊佝僂,他的眼珠變得渾濁。
幾個瞬息,高要已經從壯小夥,青年,變成一個形如枯骨,顫巍巍,步履蹣跚的百歲老年人,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倒他。
“高先生,您對穿越時空有什麼感悟嗎?”
馬上就要死了,高要的內心格外平靜,老淚縱橫,擦幹眼淚之後,他釋然地跪地想平倒。
攙扶著他坐在地上,玉雨明居高臨下,半蹲著反問著病弱、垂垂老矣的高要,對方向往著死亡的終結。
高要他在曆史長河裏摸爬滾打,曾是卑微的底層人員,他勇敢、顫抖地追逐時間的真相,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穿越,穿越是個屁,我高要這輩子,因為它毀了,要是沒有它,我還隻是個普通人,炒個菜,在後廚耕耘,賺點小錢,和妹妹過安生日子,給妹妹攢嫁妝,盼著我妹妹月兒出嫁,嫁個好人家……好人家…啊…”
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事,高要老先生含著微笑閉上雙眼,側躺在玉雨明身側,頭顱枕著他的臂膀。
他活了兩千年,無論身心皆蒼老,他像年老體弱的癡呆老人,嘴裏隻剩下最後的執念。
荷花的香味,淡淡的飄浮,它幽香地安撫著被時間蹉跎了千年的靈魂,玉雨明抬手,取下紅色寶石釵鏈佩戴的君子蘭,輕輕地別在高要先生的耳畔。
遺憾,溫柔地道一聲,“晚安。”
微風習習,綠水青山,遠處還能看見竹筏上的白衣少年,長竹竿撐開船,綠寶石色湖麵,泛著絲絲漣漪,碧波蕩漾,船頭還有一位吹著笛子的美女。
她是高月,她淚流滿麵,她為一個疼愛自己的親人,吹奏一曲離歌。
穿越時空,分別千年的親情,隻有經曆者,才能親口道一句,世事無常。
(現在,你幸福了嗎?高要先生。)
鬥笠下的白衣漢服少年,平靜如水的鳶色眼眸,望著天青色天空,風景秀麗,景色宜人,風吹著他的黑色長發飄揚,白色漢結寬袍,長口大袖,蹁躚如白蝶搖曳於碧波倒影中。
水天一色,山色空濛雨亦奇,笛聲停,骨灰揚去了,細微紗霧雨滴,玉雨明摘下自己竹製鬥笠,鞠躬致意。
“走好,高要先生。節哀,高月小姐。”
撒完骨灰,跪坐水線竹筏,高月哭得傷心欲絕,她知道,她的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們兄妹兩個,已經是天人永隔,當過去與穿越時空的交點彙聚,過去的哥哥,未來的哥哥,她全都失去了。
橙色的小貓頭鷹展翅,撲騰在青翠竹林中穿梭,叼著一朵山茶花,落在高月的身前。
無論如何悲傷,過去是過去,未來就是未來,再不願意,時間的洪流,都會推著每一個命定之人邂逅,相遇它該有的故事情節。
瞬移過去,秦始皇陵,貓頭鷹兩爪子落在秦王地下宮殿的璀璨夜明珠台。
亮如白晝,夜明珠像夜幕的星星,點燈,照亮棺槨,地下水銀腐蝕的毒河。
那些成堆的黃金磚珠寶箱,刻著曆史書的玉簡,栩栩如生的彩色兵馬俑,這都沒有比兩個人類相擁,一起閉上眼睛,他們殉情來得吸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