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一架天藍色的立可拍,專門托人從日本帶回來的。
我知道楓庭喜歡這些東西,什麼花花草草,水滴的倒影,七星瓢蟲的翅膀。他總說,萬事萬物不離命宗,能記錄下來的,就是永恒。
“去年不是送過一架單反麼?怎麼又買這個?”楓庭很喜歡,但總責怪我浪費錢。
他一生都沒有出去工作過,對金錢的概念很無辜。
“因為我看你一直要讓袁姨幫忙出去衝印啊,很麻煩嘛。立可拍用照相紙,你可以隨便掛在牆上。”
說著,我舉起機器,哢嚓抓拍了他的側顏。
他慌忙伸手去擋,外虛內實的采景,瞬間成就了行為藝術式的美感。
我笑得像個偷襲得逞的孩子,他摸我的頭,叫我小丫頭。
後來他被嗆得咳嗽,我趕緊去給他倒水。他遮了畫布,我扶他去躺椅上坐。
他說最近沒見我來,是不是公司忙。
我心裏難受,卻越來越不願在楓庭麵前耍脆弱了。
但習慣難改,我裝得再輕鬆頑皮又可愛,終於還是逃不過楓庭的眼睛。
“蘇清豪對你又不好了?”
季楓庭不出門,卻知天下事。不為天下,隻為我。
我牽了牽嘴角,說雲娜懷孕了。
“店怎麼樣?”他沉吟半晌,好似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而硬生生轉了話題。然而關於凱旋廣場的那間西餐廳的事,簡直比雲娜懷孕還讓我難受。
一年半的計劃,調查,心血,奮戰。整個統籌框架是我和馬修一手搭起來了,但裏麵銜接的骨肉,細節,有多少都是楓庭親自給我改的建議。
我難受了太多層次,此時除了搖頭,卻給不出一句‘沒關係’的安慰和解釋。
“馬修臨走前跟我打了個電話,但我相信你會沒事的。”季楓庭揉了揉我的頭發,小時候每次考試考砸,他都是這樣專屬著安慰我。
“馬修走了,蘇清豪和我爸從原來的麗笙集團招過來一個市場總監,叫封景。”
我如實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跟哥哥如數家珍:“之前我一直沒想明白他們打算幹什麼,今天開了個會才知道。爸是為了海棠灣的項目,一旦拿到了招標地,他要建成的海棠灣度假中心就是麗笙集團最大的競爭對手。他挖封景,大抵是為了知己知彼吧。”
“不,不全是因為這個。”季楓庭笑了笑,露出我最滿意的那種表情。每次當他流露出這樣表情的時候,我都知道,他會給出我最中肯的意見和策略,“梧桐,你了解這個封景麼?”
我啞了啞聲音,了解?怎麼算了解?
他把他幾個億的大項目都打進我身體裏了,我們算了解麼?當然,這麼沒羞沒臊的話,我是不可能對哥哥說的。
“如果我猜的不錯,封景的原名應該叫陸封景。他是麗笙集團現任當家董事陸載言的侄子,已故前任當家陸載存的長子。父母早年離異,一直跟著母親封妍住在國外。你覺得,像這樣一個人來到季世集團,他的目的會是什麼呢?”
我恍然:“他是臥底?商諜?目的是為了幫他叔叔打敗季世集團,跟爸爸爭奪海棠灣項目?”
“可我覺得,他是想利用季世的競爭力度,奪回屬於他父親的麗笙集團才對。你想想看,前半年,爸為什麼寧願壓低價格,也要讓你想辦法談下跟麗笙集團供給那批羊絨毯的事?
大戰在即,爸卻主動拋出示弱的橄欖枝,弄得季世好像在抱麗笙集團的大腿一樣,你不覺得這很蹊蹺麼?”
季楓庭的意見讓我覺得有點毛毛的,我說你的意思是,封景來到季世集團,其實是跟咱爸合作的?
假意促成跟麗笙集團的供應鏈,其實爸爸的心思早就不在公司的傳統經營區間了。
他是想要給麗笙集團一個措手不及啊。
季楓庭點點頭:“所以我認為,封景和爸都是知情的。但是蘇清豪,嗬嗬,我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