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就算我不說,你也不是查不到?當然前提是,封景,我把你當成鬼首先。
封景哈哈大笑,笑得整個車廂裏都是血液彌散的氣息。
“梧桐你可真有意思,你見過這麼隨便就能把自己弄傷的鬼麼?”
我也笑了:“知道什麼叫打死強嘴的,淹死會水的麼?越是以為自己無堅不摧的人,越是可能會栽在小小的一顆螺絲釘上。”
封景愣了一下,可能是被口水嗆到,輕輕咳了咳:“你說的對。”
前麵塞車了,很長很長。我的回憶也很長很長。
我說那會兒我才十三歲,很多事不懂,也沒機會問了。
隻知道我爸當時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一定要在海棠灣腹地那開個項目。
手裏資金不足,就背著我爺爺把季氏的餐館拿去做了抵押。購地合同下來以後,他帶人強行到海棠灣進行征地拆遷。
後來出了事,爆破的時候可能是雷管出了故障,引起一所教會福利院的坍塌。
死了好幾個孩子,還有老師和誌願者受傷。
“賠償了麼?”封景的問話總是這樣隨意,不分場合,不看氛圍。瞬間讓我心裏充滿了無奈的惱意。
“賠償了又怎樣,那都是人命啊。”
“人沒了,所以錢會顯得更重要。”
我說我不知道我爸怎麼處理的這件事,反正爺爺是因此氣得舊病複發,沒到半年就走了。
但是這整件事裏的水貌似很深,我爸並沒有得到應有的處罰。
那所教會福利院是遊離在政府救助編製之外的,由一些民營企業家讚助,掛靠在當地一所學校的名目下。
按照道理來說,那塊地應該是屬於學校所有。我爸拿出來的購地合同是當時學校校長親筆簽訂的,合理合法。而按照進程去拆遷,也是項目白紙黑字的規定。
所以問題就在這兒,也不知道是學校地校長有貓膩,還是我爸從中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手腳。
最後背鍋的人,隻能是拆遷隊的工頭。聽說是給入獄判了三年,後麵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所以這十來年過去了,我爸可能是看風頭過了。而且今天的季世集團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小餐館了。他可能以為沒事了,再次蠢蠢欲動。”
我重重歎了口氣,不耐煩地望了一眼窗外擁堵的交通長龍。
“封景,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我轉過頭來,去看那男人的臉,“他再混蛋,也是我爸。你總說我不會做人,不思進取,沒有夢想,不夠堅強。
可如果你是我,你能怎麼做呢?”
那些個渾渾噩噩的沒日沒夜裏,我真心希望有個男人能在我身邊告訴我,後麵的路怎麼走才能不怕黑。
我曾一度以為這個男人就是蘇清豪。他給我青春年少裏最純情的愛,也能帶我把家裏的公司走向光明一片。
最重要的是,我父親可以信任他。我們可以讓生活正軌,讓過去埋葬。
但後來我才發現,一個人,永遠也不可能真的依賴另一個人。
這才是我為什麼真的不願多管季世集團的事,一門心思隻想做好我的西餐廳。
“封景……”
“封……”
他睡著了,跟被催眠了似的,敢情我這半天都說了些什麼他是一點也沒聽見啊。
我把他掉在肩膀下麵的衣服拉了拉,碰巧西裝口袋顫動了一下。
我意識到,那是他的手機短信。
我不是一個很願意窺探別人秘密的人,但封景無論是出身還是地位甚至是立場愛好人生觀——
簡直都太適合獵奇了。
更何況,這種智能手機根本不用打開就能看到短信裏的內容。
【小景,阿靜已經睡下了,下次你過來先根我打個電話,免得她情續再失控。傷怎麼樣?去看醫生了沒?】
我覺得,發短信的人口吻像是個長輩。錯別字挺多的,有點像袁夢給我發短信的那種口吻。
我就知道,封景受傷肯定不可能是什麼鳥玻璃掉下來的。
剛才他從公司匆匆離開,應該是有什麼突發狀況。
那現在有點明白了,他是去看望一個叫阿靜的女人。而這個女人,貌似失控傷害了他。
“如果我說,她是我未婚妻,你怎麼想?”封景突然醒了,而我還在恬不知恥地對著手機發呆。
一抬頭,迎上男人溫淡的茶色目光。我嚇得啊了一聲,手機直接給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