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你……你快別起來,身子要緊。”看我準備掀開被子爬起身,杜曉娜趕緊過來,上手將我扶住。
“媽,我沒事,你去看清豪吧。”我知道杜曉娜想跟我說什麼,但我一點都不願扯這個話題。
“梧桐……”果不其然,她盯著我平坦的肚子,盯了一圈又一圈。我真的很想告訴她,那裏麵,就隻是個花生仁大小的胚胎好麼?不但看不出性別,甚至連爹是誰都看不出。
“你,會留下這個孩子麼?”杜曉娜問的小心翼翼,我卻陪著心如刀割。
在我與蘇清豪之間這場陰差陽錯的虐戀背後,隻有杜曉娜這個當母親的最無辜。
所以我狠不下心來決絕地破滅她的希望,但是——
這個孩子,我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勇氣留下?
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還能以報複為理由。
但今天之後,蘇清豪把命都還給我了,好麼?
我看到杜曉娜的眼淚下來了,她說她知道是清豪對不起我。為了一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女人,一個精心的布局和套路,他把我的心徹底傷透了。
她不敢替蘇清豪祈求我的原諒,隻希望無論我們在不在一起,能不能讓孩子知道,她還有這樣一個奶奶?
“媽……”我笑笑說,“布局的人是我爸,我也不算冤枉。蘇清豪就算再有魄力,也想不到我爸會為了利益連我都一並坑進去。
而且,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三年……從他把雲娜送到蘇清豪身邊的整整三年。”
我說媽啊,你們是時候該告訴我一下——
當年,你們和我爸到底有過怎樣的淵源?
“梧桐,我以為……我以為這些事你並不知道的……”
“我不是傻,我隻是懶。”我遊了下眼睛,窗外夜幕降臨。剛剛封景站過的位置,有氤氳霜露的痕跡。
我說我早就猜到了,你們以前就住在海棠灣附近吧?
“是不是,跟我爸十幾年前的那個拆遷項目有關係?”
杜曉娜忍著淚水點點頭:“清豪的父親,就是當年海棠灣第一初級中學的校長。我也在那當老師,十三年前……”
我說我明白了!當初因為劣質雷管引發的那場工程事故,幾乎推平了海棠中學對麵的福利院。造成一死十幾傷的一場慘案。
這麼多年過去了,作為罪魁禍首的季安適用了各種狡黠的手段逃避了法律的製裁。
至於他手底下有幾個替罪羊,我不得而知。
“福利院的那塊地皮,本來是屬於海棠中學的。季安適用了怎樣的手段來威逼利誘,我不清楚,但最後,他逼著老蘇違規把字簽了。當天晚上,工程隊就進了場,但誰也沒想到,距離通知爆破撤離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一位誌願者女老師,帶著她手底下的十幾個孩子在布置萬聖節的倉庫……沒能來得及撤離。”
我說這些事我都清楚。
意外發生後,我爺爺大罵我父親不肖,沒多久就病死了。
“負責拆遷的工頭,替季安適坐了牢。而清豪的父親,和另外一位校委,也接受了上麵的審查和問責。他們一口咬定,清豪的父親是因為接受了賄賂,才違規把福利院的地皮簽給商家的。
但我和清豪都知道,老蘇是個怎樣的人。昧良心的錢,他絕對不會動一分一毫的。
後來,他與學校的另一位校委,雙雙自殺了。而另一位校委,就是雲娜的父親。
雲娜的母親帶著不到七歲的她投河了,而我一直都在告誡清豪,過去的事就算了,何必為此捆綁一生?更何況,你父親的錯,和你又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這裏我終於明白了,我爸之所以培養了‘雲娜’和‘雲廣濤’兄妹,正是因為他太知道蘇清豪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了。
還有什麼比跟自己誌同道合為父報仇的青梅竹馬,更有吸引力的呢?
“所以,蘇清豪是因為我是季安適的女兒,才追求的我?”
想到這裏,我反而釋懷了許多。這樣我寧願自欺欺人地相信,蘇清豪不愛我並不是因為我不夠好。
而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注定隻能是他的一顆棋子。
“梧桐,也許現在,我再說這樣的話你也不相信的。可是清豪對你,真的是……用過心的。一開始他完全不知道你是季安適的女兒,況且也……”
我相信杜曉娜說的話,因為我很清楚有這樣一個父親是我多大的恥辱。所以上大學填檔案的時候,我壓根沒寫過他的名字。更沒告訴過蘇清豪,我爸是說。
況且,況且說起我們兩個真正在一起——也算是我追求他比較主動些吧?
我願意相信杜曉娜的話,那是因為我不願承認蘇清豪身上還有更多的汙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