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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樹吃掉的男人(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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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死因,還沒有一致的結論。丹下說,隻有繼續等待。是誰,出於什麼目的,用這麼殘忍的手段殺害了讓?!我想,除了大楠樹,沒有其他嫌疑犯。

但是,我仍然感到不可思議。情況了解得越多,就越發覺讓的死是前幾天卓的死的完美翻版。雖然兩個案件有些具體細節不同,但就像是雙胞胎那麼相似,並且這一次,還發現了一些更加奇怪的要素。

讓的褲袋裏有一份遺書,上麵寫著“請原諒我跳下去自殺”。這種語氣和他哥哥卓如出一轍,隻不過這是用鉛筆寫的,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卓的筆跡。

這並非不可理解。先行一步的哥哥,召喚落後的弟弟同赴黃泉,連遺書都熱切地為弟弟捉刀。

讓的鞋,一隻在老屋的旁邊,另一隻在落在藤棚湯澡堂的鍋爐附近。這一點和卓尤其相似。

基於這樣的事實,我做了如下推測。讓,和他的哥哥卓一樣,騎跨在老屋的屋頂上,盯著大楠樹。卓那樣坐著的時候突然死去,而讓則飛身一躍。到哪裏去呢?

他衝向大楠樹的樹幹頂部,就如同俯衝的飛機一樣紮進大楠樹的樹洞裏。

原因何在呢?是因為大楠樹的魔力。兄弟兩個都被大楠樹的魔法操控了。

這麼考慮,可以為讓頭部和上半身的累累傷痕作出解釋。當然,卓的情況也是如此,他留在玲王奈房間文字處理機裏的遺書也能說明這些。草也是登上了老屋的屋頂準備跳過去,可惜他在跳之前就死掉了。

這樣,我得出結論,卓讓兩兄弟的案件就像是雙胞胎的關係,因此前麵的解釋沒有什麼不恰當的。雖然發現的屍體有差異,但是二人殊途同歸,弟弟衝到了終點,而哥哥半路落馬。

但我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推理仍然存在很大的瑕疵。首先,讓的褲袋裏裝著的遺書是卓的筆跡,這個神秘的原因還需要說明。第二,從老屋的屋頂到大楠樹的樹千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從屋頂跳到大楠樹的樹幹處稍有些困難。如果一定要跳過去、必須要先進行一定長度的助跑。就算是可以助跑,跳過去之後已是強弩之末,還能產生最後紮進樹洞那樣向下的衝擊力嗎?

就算這一切都能成功,他的身體居然會破損到那種程度,這又是一個疑問。用常理推測讓破損的屍體,他一定是從遙遠的空中直落下來的,不會有其他可能。用通常的方法卻分析出奇怪的結論,這奇怪的現象到底是怎樣產生的?

還有一點。如果我的推理站得住腳,讓就必須是踩著梯子爬上老屋屋頂的。那麼發現屍體時,梯子應該還搭在屋簷上。但是現在那個金屬梯子仍然放在倉房深處,並沒有立在房簷邊,所以這一點還不能落實。

對了!我在心裏叫道。一定是那個“巨人”從蘇格蘭遊到東方的國度後繼續作孽。

但是這麼考慮問題合乎邏輯嗎?簡直是開玩笑,不管怎麼說這是不可能的。

我的推理就這樣碰壁了。但總而言之,誘發兄弟二人死亡的原因頗為相似。都是在風雨大作之夜,都是早晨被發現的,母親兩次都距離很近,不過處於瀕死狀態的老太太沒能涯過第二劫。現在我總是下意識地認為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範圍,不應感情用事,應該承認超自然力量存在的可能性。一種詭異的力量推動著兄弟二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我認為這種靈異力量隻能來自於大楠樹。

正在這時,聽見了奇怪的聲音,是像打隔一樣的抽泣的聲音。我吃驚地抬起頭。是玲王奈。她用雙手捂著臉,在窗台邊流淚。透過窗戶,外邊大楠樹伸出的枝葉正像招手一樣對她輕輕搖擺。我的內心突然被莫名的恐懼所籠罩。

“我,要到樓下去……”一個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我看到玲王奈的嘴唇在顫抖,但聲音完全不一樣了。以前是低沉冷靜的聲音,而現在則是孩子一樣的聲音。

“我到樓下去,看看那株樹。”玲王奈用高亢的童聲說著,站了起來。她臉上殘留著幾條淚痕,容貌完全變了,就像一個孩子。“我必須去!我一定要去!”她重複著。在她身後,大楠樹伸過來的樹枝一直在不懷好意地招手。

我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立刻衝上前去。大楠樹又一次露出了它的醜惡嘴臉,終於現形了!已經害死了兩個哥哥,現在又開始打唯一幸存的妹妹的主意,控製了她的神誌。

“那株樹前麵……”還是玲王奈尖利的聲音。我邁上一步抱住了她。

“不行!不行!那裏太危險!”我大叫著。這時我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注意到窗下的禦手洗站了起來,正慢慢接近大楠樹,很快就從視野裏消失了。

“喂!禦手洗!”我想大叫,卻發不出聲音。這是大楠樹的魔力!月光之下,它控製了玲王奈,封住了我的嘴,甚至影響到了禦手洗。

玲王奈泣不成聲,一直拚命掙紮,要求下樓。而我用盡渾身力氣抱住她,讓她動彈不得。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精疲力竭,安靜下來了。

“你太疲勞了,必須休息。”我在她耳邊低聲說。於是,我攙扶著她,踉踉蹌蹌地出了走廊,向二樓的臥室移動。

哢嗒哢嗒,哢嗒哢咯,這樣細小的聲音傳來。我揚起臉,顫抖之餘,透過左手邊的三個並排的窗戶,發現外邊的楠樹枝正敲打著玻璃。

它們在召喚玲王奈!我抱緊她,盡量不讓她麵對大楠樹的方向,迅速地穿過走廊。

我把她送到了我曾住過的二樓中間的客房。聽到我們的聲音,三幸起床出來觀看。

我想她起來得正是時候,於是委托三幸照看處於癲狂狀態的玲王奈。如果能把這間臥室上鎖,將她關在裏麵就好了。但是很遺憾,整個洋樓裏,上鎖的房間隻有培恩原來的書房。她穿著外套躺在了床上,蓋著一條毛毯,已經徹底神誌不清了,抽泣個不停。我用毛毯輕輕遮住了她那被淚水潤濕的臉。我對穿著睡衣發呆的三幸使了個眼色,下樓了。

皎潔的月光映照著藤並家庭院裏的樹木,涼風吹拂,我不禁想起了地球的另一側,那遙遠的蘇格蘭。暗夜裏充斥著不可名狀的忐忑不安,和往常的庭院大不一樣。我跑到大楠樹前麵去看,主要是擔心禦手洗。剛才他坐過的樹根還在,但禦手洗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禦手洗的一隻鞋。我瑟瑟發抖,呼喊著他的名字。而大楠樹的葉子也跟著翻騰吵鬧,仿佛要和我的音量一比高低。

我在大楠樹周圍的黑暗中凝視,尋找著禦手洗的身影。這時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整個世界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在樹幹的前後左右忐忑不安地搜尋。終於,在距離地麵三米高的樹瘤上,我注意到禦手洗的夾克衫掛在那裏。我向上跳,把它拽落下來。禦手洗的上衣落在樹根間的野蔗菜上,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卓和讓的鞋。被楠樹殺掉後,他們的鞋分別散落在距離很遠的地方。一隻在老屋附近,另一隻在藤棚湯澡堂後麵的鍋爐附近。兄弟兩個都是如此。現在這裏發現了禦手洗的一隻鞋,那麼另一隻難道在藤棚湯裏嗎?!

我得去看看!清澄的月光下,我目不斜視,一溜煙地穿過這座模仿蘇格蘭弗塞斯建造的反B字形庭院,隻聽見風在耳邊呼呼作響。打開鐵門,橫穿過沙礫鋪就的小道,轉眼之間已經接近了藤棚湯澡堂。月光靜靜地灑在這幢體育館一樣巨大的建築上。地麵上粗大的煙囪高高盛立,下邊是鍋爐,前麵是放憔料的小屋。我一直不停地飛奔。

“啊!”我絕望地大叫出來。我發現了禦手洗的另一隻鞋!就在澡堂的大鍋爐旁。沒錯,這正是禦手洗的鞋!

刹那間,我一下子認識到,是我們的手伸得過長了。我們對秘密窮追不舍,所以,大楠樹對禦手洗也下了毒手!

我立刻朝著藤並家的洋樓跑過去。窗戶裏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樹木黑黝黝的輪廓在月光之下顯得異常清晰。我注視屋頂,我懷疑禦手洗騎跨在那裏。

幸好,屋頂上沒有人影。看來暫時沒有什麼事。

此時我突然怒發衝冠,就是那株樹!全都是那株樹搞的鬼!禦手洗可能已經在樹裏麵了!

我也顧不上收拾禦手洗的鞋了,直接奔向老屋。撞開鐵門,橫穿庭院,來到老屋右端的小倉房,一把拉開門,跨人黑暗裏,用手摸索著抓到了冰鎬,隨即出來,沿著月光下的老屋,跑到大楠樹跟前。

禦手洗的一隻鞋,還有落在樹下的夾克衫,都映人了我的眼簾。

突然大風乍起,樹林一樣的大楠樹上麵繁茂的枝葉一起張牙舞爪。我又膽怯了。

月亮隱人了雲層,周圍漆黑一片。我向背後倉惶地張望,期待著月亮的重現。而天空被黑雲遮住,連星星都看不見,月亮隱藏在雲層後麵。周圍散發著植物的氣息,充斥著暴風過後的荒誕氣氛。

“啊!”我自言自語。黑夜裏雖然月亮隱藏了起來,但是仍然可以朦朦朧朧地望見藤棚湯的煙囪。但是,我總覺得那煙囪的輪廓有點不對勁。我凝神注視著它,這時烏雲散開,月亮漸漸重現在南邊的天空。

是滿月,又大又圓。鉛筆一樣聳立的煙囪頂上閃現出一個身影。

奇怪啊,那可是煙囪頂上啊!以前的輪廓是方的,可是現在變成圓的了。我放下冰鎬,不知不覺向藤棚湯的方向擲蹋而行。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那高高的煙囪頂部。逐漸接近,我終於看清了,那是個人影。有個人爬到煙囪頂上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到那麼高的地方去?太危險了!真不可理解。他是誰?

在我看來,能夠做出這麼瘋狂事情的人,隻有他一個。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氣喘籲籲的我終於平靜下來。他還在。這令人高興,可是接著我又擔心他從煙囪上失足掉下來,混亂情緒紛至杳來。伴隨著大風,樹葉也激動地吵吵嚷嚷,轉瞬之間,又都安靜了。不管怎麼說,禦手洗現在安然無恙,隻要他別墜落下來,安全地回到地麵就好。

終於到了鍋爐前邊,我的氣息漸漸平緩下來。從大楠樹到鍋爐房已經快速跑了兩個來回,我險些累岔氣,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又喘了幾秒,我對著煙囪揚起臉。

“禦手洗!”我大喊,“禦手洗!喂!禦手洗!”

聲音越來越大,但是上麵絲毫沒有反應。於是我向後退,一邊看著煙囪,一邊繼續呼喊。為了能更清楚地看到煙囪上麵,我繼續後退。

但在煙囪上坐著的人影紋絲不動,像一尊雕像。我哆嗦了一下,想起了卓。卓不就是騎跨在屋頂上紋絲不動的嘛!那是因為他已經死啦!

還有丟在老屋附近和藤棚湯後麵的鞋……

“禦手洗!”我用兩手圍成喇叭狀,衝著煙囪頂端叫喊。可是,回應我的,隻有夜風的低吼。黑暗坡樹木繁多,樹葉隨風翻滾,沙沙聲不絕於耳。

禦手洗為什麼一定要爬到煙囪上麵去?他瘋了嗎?

我不禁顫抖著用其他理由來推測這個毫無反應的人影。那是禦手洗吧?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呢?

“喂!”

煙囪頂端的人影終於出聲了,接著緩緩地移動。他還活著,太好了!我最近已經見到太多的死人了。

慢慢地,人影順著煙囪上的金屬梯子一步一步地下到地麵。我也一步一步地靠近煙囪。接近了,終於看清了他的全貌。還好,是禦手洗。他沒穿上衣,打著赤腳。平安無事,他還活著!他慢慢從煙囪頂端下來,接著坐在鍋爐上,最後滑到水泥地麵。他的腳步搖擺不定,來到我麵前,活像個夢遊症患者。月光之下,禦手洗黑著眼圈,頭發散亂,麵孔瘦弱。隻不過兒個小時,禦手洗已經變得容貌憔悴,目光呆滯。雖然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但顯然他已經精疲力竭。

“喂!禦手洗……你沒事吧?”我和他搭話。

禦手洗用右手抓住了我,聲音嘶啞地說:“基本弄清楚了。”他並沒有看著我,而是凝望著遠處的大楠樹。“現在隻剩一兩個問題沒能解決。”說著,他踉踉蹌蹌地踏上沙礫小路。

“還是穿上鞋吧,要我給你拿過來嗎?”我問道。可惜其中一隻鞋在遠處的大楠樹下。

禦手洗在沙礫小路上,赤著腳搖搖晃晃地走,奔著另一隻鞋去了。我用肩膀架著他。

“這次的案件,死者卓和讓兄弟倆都脫了鞋。”

我緩緩點頭,說的不錯,現在,禦手洗也脫了鞋。

“你說和那煙囪有關?”

“對,就是那根煙囪。”禦手洗說著點點頭。

“那你為了爬上去……”我接著問。

“不,還是穿著鞋。光著腳踩在生鏽的鐵梯上會很危險。”可是我沒有聽懂禦手洗的意思。“我還是不明白,你是說卓讓兄弟爬上了煙囪?”

“不,不是那麼回事,”禦手洗顯得有些煩躁了,腦袋左右搖晃,“正好相反,他們沒有爬上煙囪。”

“什麼呀……”我越發不能領會,隻好住口,頭腦中一片混亂,“你在說什麼呀?”

“算了,石岡君,我已經累了。以後再說吧。”禦手洗拾起自己的鞋,從衣袋裏掏出襪子,塞進鞋裏,仍然朝著老屋赤足步行。“你為什麼要爬那個煙囪?難道隻是一時興起?”

說起禦手洗這個人,經常會有離奇古怪之舉。

“那真是座可怕的煙囪啊,石岡君。”禦手洗還嘟嚷著我聽不懂的話,“大家都還不知道它可怕到什麼程度。以前氣定神閑地在它旁邊散步,可它就是凶器,比刀子要厲害得多。”

我們走進藤並家敞開著的鐵門,長滿常青藤的老屋出現在麵前。我突然感到這裏就像墓地,周圍死一樣沉寂。最近我們一直在這裏,可從未有過今晚這樣不樣的感覺。這時,洋樓似乎開口對我說話了,它說自己是建造在無數的屍骸上的古老的墓碑。我一下子明白了這座古老建築給我們的暗示。看禦手洗那憔悴的麵容,他顯然早就體會到了。

無數的常青藤包裹著巨大的墓碑,在夜風裏不停搖動。月光之下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正從我們前麵橫穿過去。禦手洗一把拉住我:“噓!”

我們停住腳步,屏住了呼吸。蒼白的月光照著她線條清晰的側臉,是玲王奈!

她正緩慢地通過老屋前麵,走向大楠樹。周圍隻有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而她仿佛是在空中行走,聽不見她的腳步聲。是魂靈嗎?我們站在那裏屏息靜氣地看著。隻見玲王奈麵無表情,在樓角轉彎,我們隻能看見她的後背。她對著大楠樹,停下了。

我和禦手洗有意識地拉開一定距離,攝手攝腳地跟著她。站在那裏的玲王奈看見了散落在地上的禦手洗的夾克衫和一隻鞋。她的嘴唇上下蠕動,我慢慢接近,聽見那孩子般高亢的聲音,但又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她鼻音很重,如同嬰兒,既像歌唱,又像呼喊,還不是日語。是英語嗎?也不像英語。我看了看禦手洗,他也麵無表情,一頭霧水。

突然,玲王奈衝上前去,用全身的力氣拍打著樹幹,鼻音也變成了哭泣,越來越激烈,哭聲中還夾雜著無人能懂的言語,一邊哭一邊用拳頭擂打著樹幹。在她旁邊是挖出四具屍骸的大洞,正張著黑的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