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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的第十九層(2 / 3)

暗室裏不見天日,春雨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打開了電燈。這是間大約二十平方米的屋子,沒有窗戶也沒有家具,實際上房間裏什麼都沒有,除了掛在牆上的一幅油畫。

油畫幾乎占據了整堵牆麵,畫的長度幾乎有十米,高度也有二米多,放在暗室裏更像是洞窟裏的壁畫。

春雨是從畫的左麵開始看起的,這是一幅歐洲古典主義風格的油畫,無論色彩還是線條都非常寫實,隻是畫的背景非常陰暗,似乎是一座莽莽的黑森林,或者是地下的某個山洞。

畫麵一開始是個西洋女子,她被兩個妖怪一樣的人抓住,鐵鉗正在拔出她的舌頭。

“拔舌地獄!”她忍不住叫了出來。

沒錯,這幅畫麵酷似在古代洞窟裏見到的壁畫,正是《十九層地獄圖》裏的第一幅,也是地獄的第1層。

春雨按捺住心裏的緊張,依次從左往右看去。下麵所有的畫麵都是如此,按照地獄的排列順序,從地獄的上9層到下9層,把每一層地獄的景象都展示了出來。

雖然,天蒼山洞窟裏的《十九層地獄圖》是中國畫的技法,而眼前這幅畫完全是西洋油畫的技巧。但無論是人物還是構圖上,看起來幾乎都差不多,可以說是中國畫的西洋油畫版。如果說有不同的話,那就是油畫所展現出來的效果更恐怖,給人的視覺衝擊和震撼力也更強,看到後來居然有了一種惡心感。幸虧春雨今天還沒有吃過東西,否則早就要嘔出來了。

看著眼前這幅可怕的油畫,她從左麵地獄的第1層數起,現在已經數到了地獄的第18層了。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又產生了遊泳池底才有的冰涼感覺,因為最後的答案就要解開了。

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現在,春雨已經看到地獄的第19層了。

這張巨幅油畫的最右端,一對男女正在深情地擁抱著。那男子是個三十多歲的歐洲人,有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穿著件歐洲中世紀貴族的長袍。

春雨立刻就認出了他——馬佐裏尼,畫中的這個男子就是馬佐裏尼!

畫中的女子是個中國人,隻有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她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一頭瀑布般的烏發垂在肩上。但更讓春雨感到吃驚的是,畫中的女孩長得非常像自己,尤其是那張白皙的臉龐,削瘦的脖子,憂鬱的雙眼。而春雨現在身上穿的白色長裙,恰好與畫中的女子一模一樣。

春雨恐懼地後退了一步,仿佛麵對著一麵鏡子似的,看著地獄的第19層裏的女子——同樣是長發披肩,同樣是白色長裙,同樣是那張臉龐,同樣是那雙眼睛。好像畫家就是以春雨為模特,畫下了眼前的這幅畫。

她呆呆地看著畫中的自己:她雙臂環繞著馬佐裏尼,兩個人含情默默地注視著對方,他們分明是最親密的愛人,似乎已經曆了無數劫難,永遠都不能分離。

不,春雨忽然有了另一種感覺,在馬佐裏尼的眼神裏,似乎還帶著某種邪惡?天哪,她這才發現了馬佐裏尼的真實麵目,他擁有魔鬼般的邪惡,完全控製了眼前的女孩,使她無限深情地愛上了自己。耳邊忽然又響起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嗎?

此刻,春雨已經知道了答案:

地獄的第19層=愛上魔鬼。

這時她像虛脫了一樣坐到地上,嘴裏喃喃地念著:“當你進入地獄的第19層,就會愛上最邪惡的魔鬼。”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沉悶的聲音:“你終於發現了最後的秘密。”

春雨像是被電觸了一下似的,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到了一張陰影中的臉龐。

高玄。

“這個人非常瘋狂?”

葉蕭看著外邊的雪,北風猛烈了許多,雪花瘋狂地亂舞起來,全都融化在了窗玻璃上。

文醫生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如果不是這麼瘋狂的人,怎麼會想到發明這樣一種遊戲呢?而且還造成了這麼可怕的後果。天才往往都是瘋狂的。”

葉蕭忽然想起了嚴明亮,他還不清楚那個人的底細,但已經委托同事去調查了。難道嚴明亮就是那個“瘋狂的天才”?

文醫生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些情況要告訴你。到我樓上的辦公室去吧。”

他們很快來到了樓上,文醫生打開電腦,屏幕上顯示了一封E-mail。葉蕭看了一眼說:“全部是英文,我沒時間細看了,你說說吧。”

“昨天晚上,英國一家精神病院給我發來了E-mail。最近這些天,因為研究許文雅的病例,我查閱了國外大量的相關資料,還給歐美許多著名的精神病院發去了E-mail,詢問他們是否有類似的病例。但到目前為止,國外似乎也沒有類似許文雅這樣的病例。但我在E-mail裏說明了這種罕見的地獄妄想。英國的這家醫院,就因為這個原因,給我發來了這份病例資料。”

“關於地獄妄想的病例?”

“是的,這家醫院在三年以前,曾經收治過一個年輕的男病人。該病例具有某種家族病史,從小就極度自戀,認為自己是最完美的。他長大成人以後經曆了某件挫折,內心變得更加陰暗,經常產生幻覺和妄想。英國一位最著名的精神病專家,曾經專門研究過這個病例,通過長達好幾個月的催眠治療,漸漸發現了他內心隱藏的東西。該病例病人認為自己不是一般的人類,而是尼采所說的‘超人’。但更為奇特的是,該病例病人有著極其罕見的地獄妄想,他認為除了十八層地獄以外,還存在著地獄的第19層。”

“地獄的第19層?”

“對,他認為每個人都將經過地獄,但在前麵的十八層地獄中,都會因為種種罪孽而被淘汰,隻有最勇敢堅強的‘超人’才能到達地獄的第19層。當然,這種妄想深埋在他心底,平時從來不顯露出來。那位英國專家是在對他治療的過程中,很偶然地發現了這一罕見的妄想症狀。”

但葉蕭還是有疑問:“既然這個人把內心的妄想隱藏得很深,又是怎麼才會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呢?”

“這是因為一起刑事案件。據說他在家裏安裝了偷窺的望遠鏡,偷看對麵樓房裏的每一戶人家,他發現每一個窗戶裏都發生了罪惡的事情。比如丈夫虐待了妻子,主人強暴了菲律賓女傭,子女毆打了年邁的父母等等。這些人看起來道貌岸然,其實私下裏都非常肮髒,而這些人都逃脫了懲罰。”

“簡直就是《後窗》的翻版!”

“是的,他也給那些做了壞事的人打了電話,但不僅僅是在電話裏訛詐,更可怕的是,他在電話裏對他們實施了催眠。是不是很奇怪?通過電話也能催眠?這大概和手機短信催眠是一樣的道理。他實施的電話催眠相當有效,使那些人產生了嚴重的幻覺和妄想,結果有人因為實在忍受不了而自殺。英國警方介入了調查,根據死者的電話記錄找到了打電話的人,發現了實施電話催眠的真相。本來英國法庭是準備要起訴他的,但後來又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這才發現了他的地獄妄想。”

文醫生的話還沒說完,葉蕭已經走到了窗邊。他看著大樓對麵的一棟住院樓,一排排窗戶展現在眼前,每一扇窗戶裏都有精神病人在看著他。隔在他們之間的,是漫天的雪花。

突然,葉蕭新換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裏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感覺非常別扭:“喂,是葉蕭警官嗎?”

“你是哪位?”

“我是嚴明亮,能和你談談嗎?”

高玄的臉漸漸露了出來,在這間秘密的暗室裏,他的眼睛竟有些可怕起來。他緩緩地走到春雨麵前,將手伸向了她的額頭。但春雨卻後退了一大步,幾乎退到了那幅畫上。她顫抖著看著高玄,好像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

高玄露出了奇怪的微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地獄的第19層就是一個字——愛!”

“愛?”

“是的,你知道你身後這幅畫是誰畫的嗎?就是馬佐裏尼本人。當年他從天蒼山回到上海,曾經舉辦過一次畫展,掛出來的就是這幅油畫,名字就叫《地獄的第19層》。”

“可你為什麼騙我?明明這幅畫就在你的手裏,明明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的秘密,卻還讓我到處去尋找,讓我經受那麼多恐懼!”

高玄又一次伸出了手,撫摸著春雨的頭發說:“對不起,從我出生的時候起,這幅畫一直就掛在這間暗室裏,因為,我是馬佐裏尼的後代。”

“馬佐裏尼不是意大利人嗎?”

“是的,但我也說過,當他在天蒼山隱居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當地的美麗女子,他們深深相愛,並一起到了上海。”

“就是畫上的這個女子?”春雨又回頭看了一眼,顫抖著說,“她長得怎麼這樣像我?”

“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了。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馬佐裏尼已經和她秘密地結婚了,後來還生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我的曾祖父。馬佐裏尼被絞死以後,女人獨自帶著兒子長大,並一直在上海居住。三十年代,他們買下了這套房子,就把馬佐裏尼留下來的這幅畫,一直放在這間暗室裏,不準讓任何外人看到。我是在這房子裏長大的,從小就看著這幅畫,我覺得馬佐裏尼一直在對我說話,他的靈魂始終都飄蕩在畫中。”

“你有十六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怪不得你的眼睛像歐洲人,特別像馬佐裏尼。”

“是的,我之所以瞞著你,是因為我曾發誓不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

高玄繼續撫摸著她的頭發,手指像梳齒一樣在她發絲間穿梭。他又貼到了春雨的耳邊:“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無法控製自己了。我知道我遲早會愛上你的。但我又不能說出秘密,隻能一直暗暗地幫助你,用特殊的方式讓你知道馬佐裏尼,帶著你去天蒼山尋找古代壁畫,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發現秘密。其實,我剛才說出去買點吃的,就是為了讓你有單獨行動的機會。我想以你的聰明,一定會發現我臥室裏的秘密的。這樣一來,我既沒有違背我的誓言,又讓你如願以償了。”

“可現在我已經到了地獄的第19層,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幅畫不是已經給出答案了嗎?永遠和我在一起吧,你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春雨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在猶豫了幾秒鍾後,她終於把手放到了高玄的掌中。

高玄輕輕地攬她入懷,在她耳邊呢喃著:“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馬佐裏尼正在畫中冷冷地看著她。

突然,一陣奇怪的鈴聲打斷了他們,高玄皺著眉頭說:“是外麵的門鈴聲,我出去看看,你就等在這裏,千萬不要出來。”

高玄走出暗室,來到客廳外打開了房門,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麵孔。這是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露出一雙銳利的目光。

“你就是高玄?”他亮出了一張警官證說,“我叫葉蕭,能進去和你談談嗎?”

高玄的表情異常鎮定,他微笑著說:“當然可以,請進。”

葉蕭緩緩走進客廳,目光敏銳地掃視著四周,說:“你是大學美術係的老師嗎?”

“我不是老師,隻是學校請我每周去講幾次課而已。我真正的身份是個畫家。”

“你認識一個叫春雨的大四女生嗎?”

“是的,我認識她,她給我做過模特。有什麼問題嗎?”

“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高玄聳了聳肩膀:“這我不太清楚。她怎麼了?”

“她現在非常危險。”葉蕭暗暗地握起了拳頭,目光像鷹一樣盯著高玄的眼睛說,“她很可能與一個精神變態者在一起。”

“精神變態者。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葉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說:“他的名字叫高玄。”

高玄的臉色依然保持正常,平靜地看著葉蕭卻不回答。

忽然,在高玄背後的房間裏,露出了春雨的臉。

葉蕭立刻就看到了她:“春雨!”

高玄的臉色霎時變了,他飛快地退進了裏間,然後把房門關了起來。他一把抓著春雨的手,向後麵的房間跑去。

春雨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一路叫著:“你幹什麼?我認識葉蕭的。”

但高玄並不說話,他把春雨拖進了一個小房間,屋頂有一間小天窗,架著一道狹窄的梯子,他先把春雨托上梯子,然後自己也爬了上來。春雨立刻感到一陣寒冷,原來上麵就是房頂了。腳下踩著積雪的瓦片,頭頂上飄著雪花,而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

高玄又把梯子拉到了上麵,然後關上了屋頂的小天窗。他們沿著屋脊向旁邊走去,瓦片上積了許多雪,稍有不慎就會滑下去,所以高玄非常小心,幾乎是爬著過去的。

到了屋脊的另一邊已經無路可去了,他們隻能坐在了瓦片上。高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春雨顫抖的肩膀上,輕聲說:“沒關係,隻要再忍耐一會兒,他們在下麵找不到我們,就會以為我們已經跳窗逃了,到時候就會離開。”

春雨已經瑟瑟發抖了,她呆呆地看著周圍的天空,屋頂上的視野非常開闊,旁邊就是緩緩流淌的蘇州河,四周聳立著許多棟高樓,但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除非是從附近的高樓看下去。

她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盯著高玄,冷冷地說:“不,你先告訴我,我們為什麼要逃?”

高玄知道再也瞞不過去了,憂傷地說:“我隻是不想與你分別。”

“為什麼?難道葉蕭是來抓你的?”

“我想是的吧。”他輕輕歎了一聲,口中的熱氣立刻被風雪吞沒了,“他們應該發現了秘密。”

“什麼秘密?”

他那雙眼睛忽然變得特別嚇人,在飄雪的夜色裏似乎露出某種野獸般的幽光:“地獄遊戲的製造者,那個人就是我。”

瞬間,春雨的身體差點失去了平衡,高玄緊緊摟住了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終於說話了:“你就是幕後操縱的黑手?地獄裏的幽靈?”

“對,是我發明了地獄遊戲,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還記得在地獄咖啡館裏,和一個叫馬佐裏尼的昵稱聊天嗎?”高玄忽然停下來,為她輕輕地拂去了頭上的雪花,“那個聊天室裏的馬佐裏尼,其實也是我。”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是馬佐裏尼的後代,我不但繼承了他的遺產,還繼承了他的精神。你看過《地獄的第19層》,你也知道每一個進入地獄的人,都是犯下過嚴重罪孽的,而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逃脫過地獄的懲罰。有誰能問心無愧地告訴自己,一生中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嗎?”

“這算什麼?原罪嗎?”

“你看過《七宗罪》,其實七宗罪算什麼?人類何止七宗罪,七萬宗罪都不為過。從古至今不管是誰,每個人都有貪婪之心,每個人都有自私之欲。人類五千年的曆史,不過是爾虞我詐的殺戮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