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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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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非煙不答,仰頭望著天邊皎月,眼中沉沉。

奉劍於是安靜地立到一旁,垂首候著。

許久,許非煙忽而笑了,一邊輕笑,一邊搖頭。容修這小子,不會是真喜歡上我了吧?

她心中想著,回身走了幾步,忽又記起了什麼,隨口與奉劍交代:“今後不許任何人靠近我的書房與臥房。”

“將軍……”奉劍不解其意,但許非煙已經走了,依照新規矩,任何人不得靠近臥房,她也沒法跟上去問。

府上眼線可算掃清?許非煙想著容修那番話,發出一聲輕哼,虧他摘得巧妙,特意點了前些日子為禦史台遞折子一事盡力的眼線,恐怕這將軍府中,他的眼線遠不止這麼些。

有意思,當真是個對手。

若說覬覦愛慕她,他也確實配。喜歡我?本宮準了。

後半夜,容律又來了。

奉劍按規矩不能靠近許非煙的臥房,隻能隔老遠拿石頭子兒砸門把許非煙給叫醒。

許非煙醒來後覺得這主意不錯,立馬就下令,以後府裏就這麼叫她。

容律還是那副黑衣兜帽的模樣,他站在後院小池塘邊,見到許非煙第一句話就是:“福全已向父皇據實稟報今夜之事。”

許非煙波瀾不驚,問他:“王爺接下來準備如何打算?”

容律沉吟片刻:“今年秋獵,本王要派人行刺太子,嫁禍祁國。”

許非煙一口氣沒跟上,嗆在喉裏,連連咳嗽。這麼暴躁?被告個狀就要斬草除根?你們黎國皇室這麼凶的嗎?

而且,你行刺就行刺吧,這麼多國家,非要嫁禍祁國?大祁招你惹你了?

容律目光落在許非煙臉上,見她滿臉“你瘋了”的神情,眼底一片狠厲。

“方才深夜潛入,本就是為了與你商議此事,和福全在父皇麵前說了什麼,並無幹係。”

哦……那還好,還沒暴躁到別人給一巴掌就定要還一劍的地步,許非煙稍稍平複點點頭,但點著點著,馬上又意識到,不對啊,重點在嫁禍祁國啊!

容律不知道她心中如何翻江倒海,沉眸繼續道:“那日朝上,關於老丁的供詞,少了一句話。”

“嗯?”

他眼中鬱色更沉:“那日牢中,老丁話裏分明說過,本王心中隻有皇位。”

許非煙記起來了,那天大太監宣讀供狀,上麵確實沒有提到這句話。

“太子定然是將這條覬覦皇位、犯上不恭的罪狀捏在了手裏,等著哪天一並來向本王發難!”

許非煙默然,興許人家真是上呈了皇帝,可皇帝偏偏就不在意呢?誰家的皇子不覬覦皇位?別說皇子了,她這個做公主的也想要皇位好嗎?

但容律顯然堅信容修日後定會尋機發難,所以他選擇先下手為強。

“秋獵行刺太子之事,從前或許不行,今年卻是天時地利人和,可謂天意。”

許非煙回想了一下,別說,還真是。

往常秋獵,都由容修一人籌劃,輪不到容律插手。今年,由於這場婚事,容律沾光參與了前期策劃,十分清楚各項部署。又因黎國皇帝千秋節剛過,就傳出儲君即將大婚之事,各國使節賀完壽便等著賀新婚,皆留在都城,並未離去,到時秋日圍獵,少不得邀請他們。而這些使節,哪一個不是深深忌憚號稱天下第一才謀的容修?個個都巴不得容修立馬暴病身亡,無緣皇位。

這麼一想,許非煙忽然覺得,這是天要亡容修啊!別說容律的人最後能不能得手,她能保證,容修到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是死在誰手裏的!搞不好,各國一人一刀都有可能。

隻是……請別帶上我大祁。

許非煙咳了兩聲,幹巴巴道:“王爺,臣身體抱恙,行刺之事,恐無法效力。”

你們自個兒玩就成,她心道,我還得忙著去給我大祁使節通風報信,別稀裏糊塗地給人背了黑鍋,那可太丟我“天下第二”的臉了。

然而容律會錯了意,以為她有意撂挑子,臨陣倒戈。

他沉默數秒,忽然沉聲喚道:“驚塵……”

許非煙一個激靈。

“驚塵。”他又道,眼瞼微垂,眸中幽深。

許非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麼大個人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你我相扶多年,一路走來,十分清楚,律母家不顯,一出生又與太子相衝,能平安活到今日,在父皇眾多子嗣中與太子分庭抗禮,到如今,早已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許非煙沉默,不,這個她真不知道。

而容律眉眼皺著,細數過往。

當年容律外祖下獄,容律母妃為救母家,在誕下他時特意使人做了命卦討皇帝歡心,稱他命中富貴,來日定得貴人相助。

這本是很好的打算,不巧這命卦正與當時祁國新立太子相同。適時恰逢天外高人遊曆四方,路過黎國與容修卜卦,稱他才智奇佳,命犯桃花。

這樣一來,黎國兩位皇子卦象便呈相爭之勢,容律與其母妃從此便成了先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

之後,容修被立為太子,聰穎得寵,但先皇後仗勢跋扈,皇帝欲殺母留子,容律母妃自請代為下手,隻為求皇帝能許容律平安長大。

“律這一路,不易與無奈,皆因太子,過往恩仇,早已沒有回旋餘地。”

說著,他落寞的眼神看向許非煙,等她答複。

見許非煙仍舊沉默,容律又道:“當年,江家邊境失利,滿門男丁下獄,女眷充宮。我在母妃宮門外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與旁人不同。這樣的眼神,這樣的氣派,怎能一世為奴?”

容律說到這裏,忽然笑了,這是許非煙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如此真摯的微笑。

“多像我。”他輕輕道,像是隻說給自己聽,很快便撇開不言。

“後來,你我相伴,我見你一戰一戰,九死一生,成為統軍大將。你見我,一步一步,絕處逢生,終於賜號封王。這一路,我們走了十三載。”

許非煙總算知道,為何有容修這般翩翩君子珠玉在前,這江驚塵卻一定要吊死在容律這棵歪脖子樹上了。

姑娘,恩情不能當愛情啊!

她沉聲開口:“王爺莫不是也信了那日朝上臣的一番言辭?”

容律微怔,不防她如此反問。顯然,剛才聽到她拒絕加入行刺計劃時,他是有些信的,不然也不會以過往恩情脅迫。

許非煙翻了一個白眼,你不喜歡江驚塵,還不許人家喜歡太子了?講不講道理?

但該澄清的還是得說清楚。

“那日朝上,太子一派僅憑一幅畫就敢做文章,此前又能如此明目張膽地放出那些謠言與你我打擂,這就說明,臣府中藏有太子眼線絕非一兩日,王爺與臣常年私下相見之事,太子恐怕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當時情狀,臣若不能使太子相信,臣的確曾歡喜過王爺但已放下,不說婚事難成,恐怕兵權亦是不保。”

她頓了頓,又冷冷地解釋:“至於行刺之事,禦書房那日晚間,太子於東宮為臣設下鴻門宴,臣為自保,不得已而自傷左臂。不能為王爺效力,有負王爺栽培。”

但她最後這句話,是真聽不出有半分遺憾或自責之意。

這次換容律說不出話了。

他沉默了許久,方道:“驚塵,你如今演技精湛了不少,也伶牙俐齒了許多。”

許非煙立馬回道:“跟王爺學的。”

話中帶刺,容律自覺誤會了她,引她生了氣。

“驚塵。”容律眉眼微垂,柔聲哄道,“是我魯莽,錯怪你了。”

這副情意綿綿的樣子,引起許非煙極度不適。她不禁感慨,當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她這幾日胡攪蠻纏騷擾容修,沒被人當街暴打,可見真是他十分有修養了。

許非煙沒有容修那般的修養,可她有作為敵國細作的職業素養。即便內心如此不適,她還是強忍著做出一副神情鬆動的模樣。

容律見她麵上表情軟化,心中鬆了口氣。

談話又回到了正事上。

福全既然告了狀,明日皇帝就少不得要對今夜之事有所表示。因此,自明日起,一直到秋獵刺殺太子事成,許非煙與容律都難有機會見麵。

對此,許非煙是沒什麼意見的,甚至表示喜出望外,但容律覺得不行。

他沉吟許久,內心斟酌幾番,終於開口:“驚塵,你府中……奉劍伴你多年,又深知你我之事,當是個信得過的。這期間,便由她為你我傳遞消息吧。”

容律不說還好,一說就讓許非煙想起此前奉劍被容律唆使給自己下藥之事,於是斜睨了他一眼。

容律見狀,頓了頓,思索著又準備勸些什麼,然後就聽見許非煙輕哼了一聲,表示應允。

隻是應完,許非煙忽然問他:“王爺此次若是做了儲君,臣的婚約可還作數?”

她問的是,到時,江驚塵可還能依著婚約嫁給做了太子的容律?

容律不說話。

許非煙心中已明了,頓覺沒意思,麵上掛起疏離淡笑,向容律道了聲告退。

她動身回屋,外邊涼風習習,攏衣行在黑沉的夜裏,卻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低喚。

轉過身,容律已追至身前。

她仰頭看他,他也正看著她,眼中光影明滅。

許久,容律淡色的唇瓣嚅動,卻是說道:“驚塵,我知你江家世代武將,極慕明君,但容修此人,並非明君。莫要忘了八年前那場伐北獻策的事。”

許非煙愣了愣,看了他半晌,垂下眸,點頭離開。

八年前那場伐北獻策,許非煙當然不能忘。就是那次獻策,她的計謀輸給了容修,從此就被釘死在了天下第二的位置上。

隻是……原來不止八國,竟連黎國人自己,也是如此忌憚容修?

當年,九國結盟,如何齊心最是難辦。祁、黎兩國雖大國勢壯,卻與北境相接,承受了絕大部分壓力,是伐北聯軍中最為迫切的兩方。而其餘七國,禍未及身前,便推諉敷衍,整日想著如何少出些兵力,多撈些好處,不肯真心合作。

眼看邊境戰事吃緊、國力日漸消耗,聯軍卻仍在互相推諉,舉棋不定。容修便從真宗皇帝令,獻出一策。

其後,黎國於版圖最狹處,收兵撤防,縱容小股北部騎兵入境搶掠,又以大軍三麵合圍,驅其南下襲擾七國。

七國苦不堪言,告至九國盟會。

黎國真宗皇帝便於會上當眾承認此事,並歃血起誓,若是諸國不願誠心伐北,依照他的部署派兵,他便更進一步,自割國土十五城,送與北部,放北部南下,與在座諸國一道共赴黃泉。

諸國惶恐,皆向祁國問計,希望一道對付黎國。

而祁國亦是附黎國議。

彼時的容修,以計觀人,鋒銳張揚,少年驕狂,絕非如今這般溫潤君子模樣,也絕無那日禦書房中,為北境之事舌戰群臣、維護百姓時的悲憫仁和。

怎的如今竟轉了性?許非煙不禁想,難道僅僅是為了斂其鋒芒,不願為他人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