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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3)

她的心,絕對不赤誠

容修沒毛病。

皇帝將他傳到禦書房前,他正與靖南道人在屋中談話。

彼時,桌案上一字排開的,皆是探子所傳寧安公主密報。

容修此前從未令人打探過這位祁國公主的消息,因為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通過自己的眼睛,認識和了解這個年少時驚豔了他時光的女子,而不是透過探子的密信,敵人般冷冰冰地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殿下怎麼看?”靖南道人早已將這些密報看過。

容修還隻看了一半,聞他此問,幹脆放下信箋,麵上神情莫測。

而今,北境之事緊要,他手下眾人緊鑼密鼓地收集寧安公主情報,要為黎國分憂,卻也叫容修第一次透過這些冰冷、不帶一絲偏頗的文字,認識了他魂牽夢縈八載春秋的寧安公主許非煙。

原來寧安手下刀刃,竟也鋒利如斯。容修垂著眸,長睫遮掩下,眼中如海般深沉。

當年伐北獻策,祁國大將封九提議立共主、號天下,要將九國分立之前天下舊主劉氏迎回,立其為九國盟會盟主,予其號令天下之權、協調諸國之責,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動以利害、巧辭服人,兵不血刃整合九國聯軍。

此計為祁、黎兩國當時謀士所諷,謂之婦人之仁,無雷霆之勢,難立竿見影,所以並未采納。

但容修卻是驚豔的。

他之計策,收兵撤防,縱敵南下,端的是年少輕狂不知悲憫、不懂敬畏。大黎最後雖成功令七國屈服,但也自損八千,民間百姓之殤,至今未能平複,乃是經年餘毒。

然而此時紙上所書,寧安公主許非煙,做人不敢做之事,行人不敢行之道,膽識魄力已非常人,乃是犀利狠絕,不留餘地。時年祁國皇室爭儲奪嫡之禍,其更為儲君手中之劍,王公亂黨、皇親國戚皆毫不留情斬於刀下。

“祁太子曾有批命,貴人相助,將有大造化,看來此話當真不假。”靖南道人想了想,斟酌道,“殿下,如今看來,寧安此人,寧為友,不為敵。從某種意義而言,倘若不為感情所亂,聯姻之事,實為上策,或可考慮。”

容修眼中沉沉,還未答話,外邊太監便通傳,鎮遠將軍攜十二抬紅漆描金箱上門拜訪。

靖南道人坐在房中等容修。其間,他聽見外邊窸窸窣窣響動,撩起窗子一看,發現宮女、太監們小碎步跑動,將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往院落裏、房間內擺放。然後,他又聽了一兩句閑言碎語,得知鎮遠將軍竟是打著寧安公主旗號,運了一車醜了吧唧的石頭和爛木頭,要給太子好看。

待到容修終於送走將軍回到書房,靖南道人看著他身後跟著被抬進屋的一箱子白茬核桃,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鎮遠將軍果然有心。”靖南道人撚著胡須打趣。

容修卻未做反應,視線落在桌案一字排開的情報上,麵色比出去時更沉了幾分。

靖南道人看在眼裏,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襟危坐。

“鎮遠將軍對殿下一片真心,近日又有天象佐證,亦可算作佳偶良配。殿下倘若有意……”

“不。”容修仍沉著眸,搖頭,“道長誤會,我並非因將軍上門退婚一事煩擾。”

“那殿下……”靖南道人疑惑,順著容修視線看向桌上情報,又想起剛抬進屋子的白茬核桃,難道是因為心中對思慕之人的幻想破滅,愛極生恨,又見了將軍剛剛送來的相關之物,心中煩躁?

容修卻垂眸道:“我隻是驚詫,這滿園碎石爛木,滿桌殺伐戾氣,原本應令我十分厭惡的。”

靖南道人覺得大事不好了。

他試探著挽救:“殿下不若將這些情報讀完再下結論?”

容修抬手止住:“不必了。”

下一秒,他低低喃了句:“寧安……”

話音落地,他頓了頓,唇邊忽而綻開一個笑:“鎮遠將軍今日一鬧,倒叫修更明白了幾分。修此生,恐怕便鍾情寧安終老了。”

靖南道人默然,他想問容修何以得出如此結論,但話未出口就已打住。世間情情愛愛哪有那麼多緣由?就連鎮遠將軍這打小便滿心滿眼皆是豫王之人,如今不也癡心太子了嗎?

不過鍾情歸鍾情,如此局勢,太子婚事如何打算,靖南道人還是要問的。

“老道聽聞,鎮遠將軍曾言,並不在乎殿下是否對其有意?”

對此,容修斂了唇邊淡笑,平靜從容道:“你我皆知婚約之事究竟為何,將軍之心赤誠,修不願以利欲褻瀆。”

將軍之心赤誠,容修離開禦書房前,也是這麼對許非煙說的。

許非煙就搞不懂了,江驚塵本人的心赤不赤誠她不知道,但她的心,絕對不赤誠!

她萬萬沒想到,她堂堂寧安公主許非煙,認定的宿命對手腦子不錯,眼神卻不怎麼好!

當晚,許非煙回到將軍府,關在書房中一遍遍臨摹黎國山河布防圖,越臨摹腦子就越冷靜,越臨摹就越覺得容修絕對是在整她。

等到她摹好十幅副本,然後再一把火燒掉,終於平靜下來,心中再沒有一絲令她感到陌生與慌亂的漣漪。

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精神正常的人,都不會前腳當著一眾朝臣拒婚,後腳就跪地陳情一副非她不娶的模樣。更何況,這個人是容修,才智天下第一的容修。

陰謀,一定有陰謀,但她現下並沒有時間來弄清到底是什麼陰謀。她得走了,她已經耽擱太久了,明天一早,她就要以鎮遠將軍之名向黎國皇帝請命,要求前往邊境,然後,她會消失在路上,從此祁國寧安公主回來了,黎國鎮遠將軍又失蹤了。

想好計劃,許非煙立刻就著手寫折子,寫完,頓了頓,又埋頭,奮筆疾書數十頁。

筆下恣狂,十方妙計,盡是對付容修之策。許非煙眼中藏刀,嘴角噙著壞笑。這計是給容律的,念在兩人短暫同盟數十天,她決定給他留點“遺產”,叫這哥倆好好玩上一玩。

容修,縱你有何妄想,便是不死,也定抽不出身來!

忙活完,已是深夜,許非煙吹了吹紙上的墨痕,確認字跡模仿到位,將數十頁錦囊妙計折入信封,心情大好。

她吩咐下人收拾行裝,宣布她明日便將遞折子返回邊境,又叫來奉劍,命奉劍待自己離開都城後,再將信封交給容律。

奉劍接過信封,規規矩矩地應下,又通傳道:“將軍,豫王爺來了。”

許非煙愣了愣,披著外袍出門,見容律站在院中。

“奉劍。”許非煙下意識地喚丫鬟為自己更衣。

但容律將人揮退,院落裏沒有一個下人。

許非煙見狀,眉頭微微皺起。

容律卻道:“你今日向太子退婚了?”

消息傳得挺快,許非煙吃驚但並不意外,容律既然想爭儲,宮中必然有些眼線。

她索性攏了外袍走入院中:“不錯。既然他已活不過秋獵,而王爺又無意在立儲之後仍與臣履行婚約,臣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不令大家左右為難。”

許非煙輕輕巧巧將自己臨時起意報複容修的行為推給了容律。

容律聞言果然沉默。

他頭微微壓低,視線與許非煙坦坦蕩蕩的眼神錯開。

問題輕鬆解決,許非煙瞧著他,笑笑:“王爺若是無事,臣便先行回房休息了。明日早朝,臣將遞折子返回邊境,到時路途遙遠,臣須得養精蓄銳。”

容律沒有答話,許非煙等了片刻,挑挑眉,攏著袍子往回走。

“驚塵。”容律出聲叫住她。

“嗯?”許非煙回頭。

容律立在月光下,黑袍透著肅殺。

他靜了片刻,嗓音沙啞低沉道:“行刺之事,本王已尋得殺手。”

許非煙還道何事,聽罷,淡淡地應了聲,敷衍點頭:“嗯。王爺可還有事?”

容律不說話。

磨磨嘰嘰。許非煙心中翻了個白眼,抬腳繼續往回走。

豈知,他這時忽又開口了:“驚塵,你從前會勸我的。”嗓音壓抑低沉。

這倒叫許非煙意外,江驚塵從前竟會勸他?

“現在不會了。”她攏著外袍抱著臂,嗓音輕飄飄的,分外隨意。因為她是許非煙,不是江驚塵。

容律再次沉默。

許非煙瞧著他,發現他眼神閃爍。

莫非黎國皇室這哥倆,這麼些年互相鬥來鬥去,倒還打出了幾分兄弟真情?

但奪嫡之路,本就開弓沒有回頭箭。

“王爺當日決心讓臣嫁與太子,不是早就應當做好了準備嗎?”

容律怔然,半晌,目光逐漸堅定。

“是。那就做吧。”

接著,就徹底沉下了心思。

“嫁禍祁國之事,也已有了新眉目。”

怎麼還就與我大祁過不去了呢!許非煙心中歎氣,十分無力。

而容律解釋道:“祁國與大黎國力不相上下,若說八國之中誰最忌憚太子,必以祁國為甚。祁國派人刺殺太子,順理成章。”

許非煙皺著眉,聽了,還真覺有幾分道理。遠的不說,她就很是樂意看容修去死的。

容律見她麵無異議,又道:“此次計劃稍有變動。本王今日得知一個消息,祁使節徐弘乃是國內主和一派,一直主張祁、黎兩國聯姻。近日他向父皇傳達聯姻之意,被太子拒絕,如今正在積極尋求出路。”

“那又如何?”難道徐弘這膽子,還敢為此刺殺太子不成?

“本王將安排好諸事,備好刀子,遞到徐弘手中。”他眸色一暗,“以祁國對太子之忌憚,這大好機會,他豈能不動心?”

這下許非煙就無話可說了。行吧,您請隨意,我大祁使節來都不來,能行算我輸好吧。

他接著又道:“倘若徐弘竟真不動心,本王便栽贓於他,再將他撈出來,為他洗白。”

許非煙心說:我還得謝謝你不成?

“如此,便以連環計叫他在本王手中留下了把柄,又更欠了本王一次人情,乃是一箭三雕之策。”他說罷,頓了頓,似在斟酌,但最終還是繼續道,“況,本王……本也有求娶寧安之意,與其聯合正是適合。”

有你個大頭鬼!本宮允許你有了嗎?許非煙一個頭兩個大。

未經允許,擅自做夢!

“臣近日恰好前去拜訪過這位祁國使節,他似乎並不準備出席秋獵盛事。”許非煙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