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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非煙是對兩人武功高低沒什麼概念的,沒想到陰錯陽差倒幫容律避了雷,放棄了失敗劇本。
看來果真天要亡容修。
“王爺以為,今日是誰下的手?”
容律擰眉:“在太子回帳的路上埋伏殺手……”
“但知道太子在秋獵走的路線的人,很少。”許非煙接道。
容律瞧著盆中焰火,桃花眼微眯,唇邊忽而卷起一個陰冷玩味的笑:“正是此處蹊蹺。”
容修送走太醫與福全,去往偏帳準備明日事務,剛掀開簾子就見著了靖南道人。
“夜這樣深,道長竟還未歇息。”他微微笑,撩著袍子走進來,風度儀態皆是不凡,絲毫不見病態。
靖南道人向容修拱手:“驚聞殿下一日之內兩次遇襲,實難入眠。”
容修抬手賜座,一派溫雅謙和:“道長掛心,修無大礙。”
靖南道人猶不信,將他上下打量,口中似還要再說些什麼,被容修微笑打斷:“道長深夜前來,可是有何事?”
察覺容修不願多言,靖南道人歎氣,隻好將滿心憂慮暫且放下。
“老道晚間偶然聽豫王言,將軍家學乃是刀槍騎射的外家功夫,並不習內功。前幾日東宮之事,恐怕……有些誤會。”他徑直言道。
容修聽罷,麵無波瀾。
有小太監進來看茶,他端起來,垂眸悠悠地抿了口,動作慢條斯理。
靖南道人見了,隻好又道:“殿下此前可知鎮遠將軍武功深淺、招式路數?”
容修眉梢輕挑,分外平靜:“我與她從前不過點頭之交。”
靖南道人該說的都說了,撚起胡子,等他表態。
容修想了想,麵上淡淡:“鎮遠將軍雖曾愛慕五弟多年,可五弟卻也未見得對她有多了解。”
前幾日,“江驚塵”養病東宮,兩人數次交鋒,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詩詞歌賦、治國大略,所論滔滔,未有滯澀。如此唇齒之利、口舌之辯,加之博采之廣,倒不像個常年帶兵打仗的將軍,反倒一股子文人氣。
這滿天下能與自己有一辯之力者,他自問,並無幾人,而江驚塵,不當在此之列。
“那……”
“罷,”容修喟歎,“五載為將,南征北戰,汗馬功勞,便是再小心謹慎,也是應當。明日我便修書一封去往邊疆,一問究竟。”
“殿下預備向誰求證?”
“韓離。”
韓離此人,乃是鎮遠將軍麾下第一軍師,常駐邊疆,協助江驚塵管理戍邊大軍多年。這世間若說還有誰真了解江驚塵,也便隻有韓離了。
帳中火盆燒得旺,靖南道人傳了消息得了回應,可仍未離去。
容修知道靖南道人還有何事。
今夜這接連兩次刺殺,皆是他的手筆。
朝中兩派相持數年,互有輸贏、不分上下。而今父皇年歲眼見愈高,他的太子之位卻仍穩如泰山,容律再等不起,終於決意放手一搏,要以鎮遠將軍婚事一定乾坤。
他既舉了刀,就別怪自己不客氣。
兄弟之爭,容修不願牽涉旁人,更何況江驚塵不世將才,不當為此折損。他索性將刀遞到對方手邊,親自邀容律參與了秋獵籌劃。
“殿下又何必如此較真,此事倘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靖南道人撫須焦急,言語神情皆是懇切。
容修笑:“苦肉之計,豈不見血?”
靖南道人一時竟找不出話反駁。
容修又笑,卻並未真有幾分笑意:“今日這戲,可像五弟手筆?”頓了頓,又擱了茶盞,“我與他兄弟相爭,已有多年。他雖傷不了我,可經年累月,著實煩擾,也該結束了。”
第二日,容修“我殺我自己”的戲碼仍在上演。
徐弘心神惶惶,誤入小徑,被許非煙碰上。
許非煙本是有意與自家使節促膝長談聊聊想法的,可昨夜一係列變故,許非煙也就取消了計劃,不想如今倒見上了。
徐弘周圍隨侍皆如臨大敵,持劍挽弓,因著皇帝聖命,生怕許非煙衝上來就是一頓好打。徐弘見了許非煙也是大驚,不是那種害怕的訝異,倒有幾分恍然之色。
許非煙瞧在眼裏,心中納罕。怎麼著?終於認出你主子我了?
但她想錯了。
徐弘見了她,恍若被人打通任督二脈,猛地福至心靈。難怪這女將軍此前到他驛館,話裏話外語焉不詳皆是試探寧安公主,這哪是試探,分明就是威脅!公主定是一早落入了這粗莽武夫手中,飽受折磨,他怎能如此大意,竟錯過這等信息!
徐弘咬牙自責,忽又念到,對方此前萬般脅迫不許他來此秋獵……
壞了!公主不會被撕票了吧!
“將軍,”他賠笑,嗓音有些哆嗦,“可有空一敘?你我借一步說話?”
馬兒有些焦躁,許非煙勒繩較了好一會兒勁,才安撫好。
她靜下來凝神瞧了徐弘片刻,唇邊忽而笑笑:“改日,改日定有機會再見。”
隻是到時候,不是在黎國,而是在大祁,你身邊可沒這麼多護衛。
許非煙今日入圍,打的是一探容修究竟的主意,想看他到底傷到了什麼地步。
與徐弘話畢,她一夾馬肚子就要離去,抬手揚鞭,還未來得及落下,白馬忽地焦躁嘶鳴。
許非煙納悶,強擰了馬頭,不等她弄清緣由,東北野林緊接著便傳來跑馬奔騰之聲,伴著侍從聲嘶力竭的呐喊:“獸狂,避,避!”
說著,就傳來一道雄渾獸吟。
許非煙抬頭,朝那方向愣神片刻,驟然憶起那正是容修方位,再看看徐弘,自家使節儼然已經呆傻,不由得暗啐一口,馬鞭一打,狂喝道:“走!”
黎國太子遇刺,他們這倆祁國人若跟著陪了葬那可當真冤枉,回頭父皇要追封都沒有說法!
容修獵了頭熊。
皇帝大喜並大憂,賞賜流水似的往大帳抬,太醫也輪轉著往他那處派,關切一個時辰兩次,一日未曾間斷。
容律陰沉著臉看在眼裏,眸中光影晦暗。
太子兩日之內三次遇險,如今更是傷得不輕,這些不是他的手筆,卻勝似他的手筆。
父皇心中,指不定如何懷疑他。
不少人受了傷,或輕或重。
徐弘吊著胳膊,此時已是第三次疼昏過去。
他上一次清醒時,眼睛迷迷蒙蒙地看著許非煙,手死死拽著她衣角,嗓子裏像瀕死前發出的聲音:“公主、我……大祁寧安公主……可、可好?”
這一問倒把許非煙問住了。
彼時帳中人多,皆看向此處。她扯了扯嘴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時不知此人是被撓了一爪子,忽然開竅,認出了自己,還是單純神誌不清,尚在夢中。
她想了想,敷衍著隨意點了點頭,可說的倒也是實情:“無恙。”
誰知徐弘聽罷,倒真情實意地鬆了口氣,恍若胸中大石落地,強打精神眯縫起的眼安詳合上,頭一歪,再次昏睡過去,鼾聲如雷。
許非煙瞧著他,神情複雜。
野獸發狂之事,仍舊不是容律的手筆,可這一次,他卻大致猜到了到底是何人所為。
晚間,容律掀起門簾走進來,滿麵陰沉,見了許非煙第一句話便是:“豎子容修,陷害於我!”
許非煙沉默,話也不能這麼說,您這不也正準備刺殺人家來著嗎?
容律不管。他掀袍上座,仰頭就咕咚咕咚灌了盞茶,看得出來他想極力保持冷靜,可終究沒穩住,半晌,還是忍不住激憤地說:“此乃故意挑釁!”
許非煙抿了抿唇,表示同情。是,當然是挑釁,要不然幹什麼非挑這幾處下手?
今日這一通折騰,她算是緩過了勁來。合著容修一早就算準了他這倒黴弟弟要在秋獵動手,甚至將對方想法、布局皆了然於胸。
倘若不是中間出了自己這個大變故,此時容律驚聞自己處處刺殺皆被人先手,恐怕已經癱軟在地了,哪還有工夫喝茶生氣?
很好,這很容修,不愧是天下第一。
許非煙眼中映著光,越發覺得這一趟黎國之行當真有趣。
容律眼中卻陰鬱得可怕。
“容修以為這樣便能嫁禍於我?”
許非煙撇嘴,不然您以為呢?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不是您之前想幹又沒幹成的?
容修這一頓操作,外人看來,更像是容律能幹出來的。
容律沒等到回答,扣在圈椅上的手越發收緊,指甲幾乎要在扶手上勒出印兒來。
他眼中一片陰霾,嗓音低沉疲憊:“這一出苦肉計,父皇定然信了。”
盆中火燒得旺,暖和又亮堂。許非煙也坐了下來,悠悠地靠在椅背上,小口喝著茶,瞧著火舌躥動的影子在布幔上扭動,心想:容律今日是不準備走了?
“錦囊計策,可還使得?”正想著,容律忽然發聲。
許非煙微微意外,合著他琢磨這麼久,竟是在想這個?
“一計可死,二計可生。”
“何意?”
“太子既以苦肉計得皇上信任,王爺若再刺殺他,縱使事成,也必遭懷疑,難逃一死。所以,此計可死。”
“那如何為生?”
許非煙瞥了他一眼:“王爺看,咱們原定那出封賞宴會的大戲,可像太子手筆?”
她呷著茶,神情淡淡,從容不迫。
容律愣了愣,忽然大笑。
容修養病幾日,就馬不停蹄地返回了獵場。
這期間,容律一心一意跑馬行獵,獵數竟隱隱開始反超。
許非煙身手雖差,不堪大用,可腦子卻是好使。圍獵之事,最初本就做練兵演武之用,她四方戰術,前後合圍,人往馬上一坐,弓不開弦,三言兩語就助了容律大勢。
容修瞧出來她是一心要讓容律與自己爭魁,便也認真起來。
他身上有傷,但腿腳騎射仍是不差,又有謀略傍身,幾日下來,兩邊獵數竟咬得非常緊,王公群臣皆看得揪心。
靖南道人擔心容修身體,禁不住勸道:“殿下何必如此認真。”
往年也不見太子把這魁首之爭看得這樣重,如今“江驚塵”已有遠走之意,他們已無須再借魁首之名求退婚恩典,便更沒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