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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離眼瞼微垂,眸中平靜如止水。
許非煙心下已確定大半。
“聽聞閣下從不說謊。”她繼續試探道。
韓離神情淡漠:“在下也並非有問必答。”
但這就已是最明顯的回答,那日的盜寶毛賊,就是容修!
這下,形勢就在頃刻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皇壽禮本為容修所盜,可此時卻出現在了容律手中,並且是以鎮遠將軍的名義,這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們在給容律做局!
許非煙恍悟,緊接著就笑出了聲,拿韓離剛說過的話回堵他:“黎皇天潢貴胄,想不到竟也行過閣下口中的偷雞摸狗之事!”
事情到了這一步,雙方也就沒什麼好裝下去的了。先皇壽誕商隊獻禮,原是豫王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其目的就是為了掩人耳目,將謀反資金秘密運抵都城。容修洞悉此事,於行動當晚提前出手,取走了寶物。
後麵的事,許非煙就都知道了。江驚塵戰死沙場,她冒名頂替,陰錯陽差叫容律誤以為她成功得手,於是才有了今日這一局。
容修早就等著這一日了,等著這一日,他弟弟起兵謀反,他再將他弟弟與他弟弟的黨羽一網打盡。
“本宮以為,鎮遠將軍所想,乃是助容律登基。”許非煙唯有這點不解。
韓離看了她一眼:“將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戰死在沙場上的。”他話語平靜,可帶來的震蕩,卻半點不小。
這話什麼意思?許非煙皺眉。她驟然間想到,天祿四十一年,鎮遠軍帳中魚湯下藥一事過後,江驚塵應是有所察覺的——容修憑什麼能未卜先知避過一劫?
她早知容修不能食魚,卻沒有告訴容律。
“我以為……江驚塵當是傾慕豫王的。”許非煙訥訥,忽然對自己的判斷起了很大懷疑。
“將軍確實愛極豫王。”韓離肯定了她的話。他嗓音淡淡,很多人並不能理解,喜歡與信念其實並不衝突,“但這並不妨礙她更認可當今太子奪得大位。”
許非煙沉眸默然:“就像你,分明心係江驚塵,卻從來都是太子黨。”
韓離頓了頓,點頭:“是。”
他答的是前半句,後半句話,他說道:“韓離與皇上,隻謀天下。”
言下之意,他並非效忠某一黨、某一派。
許非煙想了片刻,勾了勾嘴角,好一個隻謀天下。
臨行前,容律特地到帳中來看了許非煙。
他在榻邊坐了一會兒,人背對著許非煙,麵朝著門邊的方向,嗓音輕而低沉:“驚塵,我雖不能娶你,卻從未想過往後的日子沒有你。”
許非煙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不久前自己在堂中與他的問話。她抿了抿唇,躺在床上裝睡,沒出聲。
很快,容律袍擺一掀,出了帳門。許非煙聽著外邊陣陣馬蹄聲,心中念著,可惜你往後的日子,是注定不會再有江驚塵了。
江驚塵不讚同你登基稱帝,卻也不願拂了你的美夢,她選擇了戰死沙場,隻希望這一場鬧劇從未發生。
當夜,豫王起兵謀反,兵圍皇城。不料攻入宮門後,卻遭盟友反水,皇帝裏應外合擒了叛黨。
許非煙依韓離所言,老實待在帳中,睡了一覺。第二日起來聽過戰報,便收拾收拾,準備趕緊跑路。她如今仍擔著謀逆的罪名,這事一時半會兒可說不清。
誰知,許非煙前腳剛溜出都城,後腳就被韓離攆上了。
“祁國已經退兵。”這是韓離見到她後說的第一句話。
許非煙愣了愣,隨即點頭:“挺好。”想來應是封九確認過她的安危,傳信給了父兄。這樣,她倒是不必如此著急地往回趕了,能省點力、鬆快些。
而韓離下一句卻是:“皇上令將軍回朝。”
許非煙不解:回朝做什麼,領罪嗎?
韓離瞧出了她的心思,沉默了片刻,道:“公主此行早該一去不回頭,直達邊境,順利歸祁。”
這樣,而今局麵才是正好:豫王被擒、公主回朝,一切歸位。
許非煙心說,這我有什麼辦法呢?我也不是自願被人蒙頭打了一悶棍的呀……
容修執意要讓許非煙回頭,是有件事,遲遲放心不下。
無論韓離再三保證,寧安公主在祁國乃至全天下,絕沒有半個相好,容修就是不敢盡信,他想聽她親口說。
許非煙被帶到殿中,賜了座。太監呈上來一個小托盤,盤中放著一遝文書。
許非煙心中想到,黎國這招供環境挺好啊,真溫和。但等她翻開文書,就恨不得立時破口大罵。
這哪裏是供書?這分明是紙婚書!並且,還是黎國皇後的冊文!
容修這是做什麼?要立鎮遠將軍為後?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許非煙氣得七竅生煙。
容修是被許非煙迷了心竅。他坐在許非煙對麵,唇微微笑,麵容溫和沉靜:“將軍畫了這押,謀逆罪證朕便一筆勾銷,將軍即刻就可出宮。”
他說著,垂眸挽起衣袖,親手為她倒了杯茶。
許非煙不說話,抿起嘴很生氣。
她不動,容修也不催,桃花眼彎彎,笑盈盈地看著她,慢慢喝茶。
兩人僵持良久,許非煙忽然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拿筆來!”
簽就簽,出了宮我就拍拍屁股走人,找不著鎮遠將軍,讓你新婚即喪妻!
容修笑意更甚,遞上印泥。
許非煙想也不想,按了手印,而後袍擺一掀旋即起身,臭著臉,拱手就要告退。
容修攔住她:“尚有一事,還需將軍戴罪立功。”
“何事?”許非煙皺著眉不耐煩道。
“而今祁國雖已退兵,兩國關係正在恢複正常,但到底經曆了一番波折,聯姻之事有所擱置,想來將軍定有辦法為朕分憂。”
許非煙腹誹:你還想著娶本宮呢?做夢吧你!
“恕臣無能為力。”她麵無表情,心裏想著,等著,等我回去就徹底攪和了這門婚事!
容修似是很認真地想了想,忽然問道:“將軍覺得,寧安公主入黎,果真是為了竊取我大黎機密嗎?”
他倏地俯下身,湊得很近,幾乎是臉貼臉認真地看著許非煙的眼睛。
許非煙被他這個動作驚得一跳,待定下神來,耳郭竟微微有些發燙,她別開眼:“臣不知。”但她立刻就反應過來,“皇上怎知寧安公主當真入我大黎了?”
容修眉微微挑:“祁軍來得快撤得也快,這般蹊蹺……”
許非煙默然,這確實是有些不打自招。
“想來也是。”容修繼續自說自話,“除了竊取機密,好像也沒什麼別的理由。如此說來,我大黎機密外泄應是處了下風,這一仗即令祁國不打,我大黎卻是應該好好打——”
“皇上。”許非煙眼見他話頭逐漸危險,立即打斷他。
容修閉上嘴,看著她,靜靜等她下文。
許非煙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到了火架上,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容修的眼睛,想了想,一本正經道:“皇上清風朗月、皎皎君子,臣覺得,公主定是暗中傾慕皇上,難解相思之苦,才會潛入黎國,想要一睹皇上風采。與朝堂政務、軍要機密,定是沒有半點相幹的。”
她這話說出來,信誓旦旦,一氣嗬成,沒有絲毫滯澀,說完,心中默默長舒一口氣:還好當初和他胡攪蠻纏的諂媚詞兒一點沒忘!
容修聽罷,卻是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滿口應道:“正是,容修也是這般想,寧安心中定是也有修的。”
他笑意盎然的樣子,十分惹眼。
許非煙抿了抿唇,突然感覺此時心怦怦直跳,竟還有些加快。
她垂下眼,緩緩吐了口氣,平複一下。
“寧安,”容修忽然又道,語氣難得雀躍地問,“既然如此,寧安定是也希望嫁與修的,是不是?”
許非煙胡亂地點頭,應付道:“這是自然。”
容修又笑了,輕輕的氣音裏透著愉悅與斯文:“修知道了。那此事由寧安出麵,定然是錯不了的。”
許非煙愣了兩秒,意識到不對勁:“什麼?”
她抬起頭,看向容修,他嘴角上揚,桃花眼中藏著濃濃的笑意。
“你叫我什麼?”許非煙愕然。
“寧安?”容修笑盈盈道,想了想,又換了句,“非煙?”
不是,許非煙有些崩潰:“你、你怎麼知道的?”
容修彎著嘴角愉悅道:“韓離從不說謊。”
他這麼一說,許非煙就什麼都明白了。她愣怔地待在原地,眨了眨眼,腦子裏有些空。
半晌,她似剛回過神來,十分費解又驚奇地質問道:“皇上既然知道在下就是祁國公主,那當日為何還要令在下領兵,去往邊境?”
你就不怕我一個不小心,給你大黎邊軍都給帶溝裏去,叫你在祁軍麵前敗得片甲不留?
容修臉上笑意溫暖:“因為修相信寧安呀。”
許非煙沉默了一會兒。
過後,她嗬嗬冷笑了兩聲,麵無表情,心道,就你會說話。
“那,兩國聯姻之事,就辛苦寧安了。”容修得寸進尺。
他不提這茬還好,一提此事,許非煙就瞬間火大。
不是,你要娶我做妾,還得我自己去給自己說親?我寧安沒有牌麵的?
容修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寧安畫的押,手印是寧安的,修的後位自然也就是寧安的,無論願不願意,都跑不掉了。”
許非煙沉默了一兩秒,覺得自己被人坑了。
她決定扳回一城:“皇上想要娶臣,就光明正大去提親,堂堂一國之君豈能這點風度氣魄都沒有?”
容修顯然是有備而來,笑眼彎彎:“若非如此,修實在很難相信寧安不遠千裏潛入大黎,又辛辛苦苦擔任我大黎鎮遠將軍,不是為了朝堂政務、軍要機密,而是出於對修的一片真心啊。”
許非煙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
容修抿唇笑笑,正經道:“也隻有這般,你我的婚事才能盡早提上日程。寧安這番辛苦了,日後,修定為你端茶倒水、捏腿捶背。”
他說著就忽然抵近,低頭吻了吻許非煙有些發紅的耳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