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王抬起頭，嗤的冷笑了一聲，慢慢說：“……我為什麼要這樣？你不是知道嗎？你不是很清楚嗎？要不然，這幾十年，你為什麼一直也在探求長生之道呢？除了不肯轉化成巫妖，你不是也想盡了辦法不肯老嗎？憑什麼我要老？難道就因為我沒有魔法天賦？就因為我是人類？……”
他抬起一隻手臂，纖細潔白的手指指著賽裏南：“你會魔法，就比我高貴嗎？比我了不起嗎？”
又指向捷爾特羅斯：“精靈就高我們人類一籌？憑什麼我們命如蜉蝣，他們就是長生種？隨便活個千年？”
他淒然又憤怒地笑，又指著伊芙絲：“連這種蠢貨都能隨便活幾百年，佩爾勒還一副嫌命長的無聊樣……哈！憑什麼我要老呢？我好不容易戰勝了一切，當上了最強的戰士，成了王……我辛辛苦苦勵精圖治，我付出的努力比安貝爾多多了！憑什麼是我的肌肉要逐漸無力？憑什麼是我的皮膚要慢慢鬆弛？憑什麼我要長皺紋而你們都依然年輕美麗？憑什麼我的身體要冒出一堆毛病？憑什麼死亡的陰影要懸在我的頭頂？！……憑什麼……”
“你！”伊芙絲被罵成蠢貨十分惱火，拍案而起，卻又不願意相信這個無情唾棄她的少年國王真的體內是她戀慕的那個靈魂，是那個人在輕蔑地辱罵她……
賽裏南目光閃動了一下：“洛斯特，不是你一個人在老去，我作為魔法師確實比你好一點，但時光依然在我身體上流逝……而你比普通人已經能多活至少一倍時間了。一切都是比較而來的……”
“你不是也不甘心嗎？”小國王冷笑，“你幫我的時候，真的一點沒想到我的用意嗎？”
賽裏南露出一點壓抑的怒氣：“我之前根本沒想過世界上有這麼輕易的附魂之法！……這是你從黑暗之書得來的吧？就是因為你恐懼衰老和死亡，才會被黑暗之書蠱惑！”
“是又怎麼樣？”小國王蒼白娟秀的臉露出一個瘮人的笑容，“這不是個好計劃嗎？用精靈的血脈改良我的血脈，創造一個能長生的載體，再移植靈魂……可惜，竟然失敗了……我也來不及找到第二個提坦族女人了，提坦族已經滅族……隻好將就用這個身體，好歹，還是年輕健康的……”
他終於正麵承認他是洛斯特本人了，也承認了他所圖謀做的一切：用一個能和一切種族繁殖的提坦族女性來糅合他和精靈的血統，獲取一個長生的後代來當他的新的身體……其實，就是殺了那個孩子，占用他的身體……他連自己的骨肉都能毫不留情地殺死和利用，又怎麼可能會為了偷偷竊取自己關係並不好的夥伴的血脈而愧疚呢？
其餘人卻都聽得不寒而栗。
黃昕鶴突然上前一步，冷冷說：“你對我動手，是在你被黑暗之書誘惑之前還是之後？”
她的聲音冷硬，但是緊繃著，在竭力壓抑著心裏的憤怒和失望……惆悵和悲傷。
小國王之前戰鬥也好，之後情緒失控大言不慚也好，一直都沒有看她，似乎特意用目光避過了她，此刻聽到她說話，才緩緩扭過頭，把目光漸漸聚焦在她身上。
很難說那是怎樣的目光，似乎是詫異不信，又似乎是探索懷念，似乎是冷笑不齒，又似乎是悵然若失，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覺得不對，不該對她說，也或者是說不出口，他把目光移開，似乎在找別的什麼，比如安貝爾的身體，直到意識到自己真的找不到，他才轉回來看著她開口，嗓子有點啞：“你……真的是安貝爾？”
黃昕鶴調勻呼吸，緊繃感慢慢鬆弛，她的冷也更加從容平靜了一些：“洛斯特，我的麵容變了，你也變了……真是諷刺啊！你不習慣我是這副模樣吧？我也不習慣你。”
小國王的臉上神情有些僵。
“真奇怪，”黃昕鶴凝視著他的臉喃喃說，“換一張臉竟然差那麼多……不過，有些東西還是可以尋到痕跡的……某些表情……你呢？你認不出我的臉，認得出我的眼神嗎？”她抬起臉，和他四目相對，讓他看她清澈坦然無任何遮蔽的雙眸。
小國王似乎受不了這樣的眼神，不知覺就退了一步，手指微微顫抖。
捷爾特羅斯一直站在黃昕鶴身邊，這時候幾不可聞地輕輕嗤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