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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1 / 3)

雖是被安太太催促的事情,她卻一點也沒有覺得反感或者麻煩,相反,居然有一種隱隱的期盼。也許太過克製太過理性的人都這樣,活得太被動,明明簡單得隻是一件想做就能去做的事情,偏偏卻因為與理性相悖,而刻意去將“我要去看他”這個念頭掩得密不透風,在心底兜兜轉轉地在等一個非去不可的理由。而她在這番咎由自取中掙紮之際,安太太剛好給了她這個理由。“不是我要去,而是我不得不去”——好像是她不可避免地要被帶到他那裏去。

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淡然,隻要一想到要去見他,心裏就有種“野草吹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強烈感覺——她使勁按捺著那份跳躍的心思,用禮貌的常識來包裝自己。常識裏,看望病人,略表暖心的禮物便是食物或者水果了。——她現在住在學校寢室,沒有熬一碗香軟糯滑的養胃粥的條件,帶水果的話也隻是在街邊的商販那裏買——他的生活裏向來精益求精,連瓶礦泉水都是從國外空運過來的,更別說對食材來源的挑剔程度了,何況,她也不忍心他以“屈尊”的姿態接過那些裹滿農藥的東西。想來想去,也隻是去買了一束新鮮的花,不至於失禮,也不至於寒酸。是百合,上麵還有呈露珠狀的水滴,白得一塵不染,聞來芬芳不已。

以前不管看電視劇還是小說,她最討厭的便是劇中人物各種傷身飆淚的苦情戲,還有淋雨車禍絕症之類的苦肉計——大概是她從小就渴望堅強,所以最是討厭那種矯情、做作、怯懦、軟弱的狗血劇情。可是,當她輕推開門望進那片幽深之地的時候,才曉得為什麼苦肉計會在感情戲中經久不衰地好用了。

寬曠的病房裏,白色的窗簾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外麵有柔軟明亮的陽光,但是窗簾擋在那裏,房間裏不見光不見風,隻有一股醫院特有的味道夾雜著嗆人的煙味——很難形容,但是絕對不是什麼好聞的味道。他就在這片死寂的蒼白之中,以一種略微窘迫的姿勢坐在沙發裏——沒有靠著沙發背但卻翹著腿,瘦削的側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和弧度,隻是翻著桌上一大摞的文件,不快不慢,很是有序不紊。文件旁邊還有一碗沒有熱氣的清粥,大概是又沒吃午飯。——他在認真地工作,並且周身看不到一絲頹廢自虐的景象,可是她偏偏就是能夠察覺,他的沉鬱,他的不痛快,以及他對自己的狠心。

一個向來輕世傲物的天之驕子,此刻卻如此內斂,內斂得讓她覺得輕盈的空氣都變得極為黏稠,她的心思也不由得上下混沌地翻滾著——那種感覺,好像飯碗左右傾斜時,裏麵盛著的粥也在黏糊糊地晃蕩。——難怪,安太太會妥協得那麼徹底。不管他的苦肉計是有意還是無心的,卻是實實在在地分毫不差地戳中了他母親的愛子之心,還有她的那份明明已經清掃處理掉的不甘心和不忍心。

她今天穿的是帆布鞋,牛筋底的,踩在地板上倒也是無聲無息的。捧著的花束,在房間裏濃鬱的怪味中散發著一股可以忽略不計的芳香。她將百合小心翼翼地放在門邊的台子上,上麵有好些花,五顏六色的,嬌豔欲滴地盛開的,叫不出名字的花。——不敢弄出聲響,畢竟打破了安靜就要為隨後的尷尬負責,她還沒有想好要說怎樣的開場白。正欲放輕腳步走過去,就聽到他冷冷地聲音,“滾出去!”

伸出的左腳頓時就被卡在厚重的空氣中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一向警惕敏感,自是聽到身後的刻意放輕的聲音,隻是習慣性地怒吼之後,既沒有聽到護士小姐慌張地說抱歉,也沒有聽到許問欠揍的挑釁聲,不由得手下一頓,側臉看向了門口。就看到,她在門口,木著一張臉,滿是尷尬。似乎他再凶一句,她便立即會轉身就逃。其實他的身體早就無恙了,隻是上次聽到許問給她打的電話,便特意留在這裏,等著她——他這些日子想見她,也後悔了說的那句不再糾纏,可是自己從來對出爾反爾的行為都是深惡痛絕的,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下身段去找她。所以許問幸災樂禍地將他的病情說得那麼嚴重時,他非但難得地沒有連砸幾個蘋果過去,心裏還多了些期待,好像這樣的誇大更能夠誘她前來。他興致滿滿地等著,卻是一天一天地不見人——越等越煩躁,見了人就想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