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震驚之餘,青君立即上前,和她爹齊齊伸出雙手,將衛承扶了起來,老爹悲痛之餘,還不忘客套著,帶著三分惶恐之色,和衛承著話。
青君麵上不動聲色,實則心中震驚。
如果衛珩和衛央在爭儲之際,對相府親近是有利可圖,那衛承一身素衣,來吊唁是為了什麼,他不僅來吊唁,還在靈前跪下了,這等做派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老皇帝對他的偏愛和信任有目共睹,此時相府還未站隊,他隻要做好自己的事,不出大錯,那麼太子之位,就是他的,至於在這麼個日子,親身到府上惺惺作態以示親近嗎?
老爹一手推著衛承,讓他到旁邊廂房稍坐一會兒。青君回頭看了穆西風一眼,他立即上前:“殿下,這邊請。”
衛承點頭,坦然走過青君身邊。
他回眸看著她,目光複雜,青君抬眼看他時候,他又錯開了目光,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爹沒有回頭:“青君,你身為阮家長孫,便留下來守靈吧。”
青君答應了一聲,低頭撥弄著火光:“我知道了。”
老爹和穆西風一左一右這就帶了衛承往後院的相房來,阮青君單膝跪下來,跟老太太著話:“祖母不必擔心,這麼冷的氣,青君一定給您多燒一點錢,您缺什麼少什麼,隻管托夢給孫兒。”
三人沒有回頭,走了。
青君還和老太太念叨著:“您是個有福氣的,我也是有福氣的,咱們兩個祖孫一場,都是緣分,祖母放心,今生今世我都會守著相府,守著我爹。”
她絮絮叨叨和老太太著話,心中尚有狐疑。
又過了一會兒,快亮了,青君渾身發冷,起來在棺槨前麵轉了轉,靈堂當中實在太冷,眼看著外麵邊亮了一個邊,抱緊了雙臂。
去廂房的那個人,再沒有動靜了,這個時間了,想必是留了在府上過夜。
一時也想不出他有什麼意圖,青君跺著腳,正是發冷,外麵響起了腳步聲,她聽著聲音是奔著靈堂來了,頓時回頭。
簾子一掀,露出男人的桃花眼來。
謝蘭亭舉起了手裏的酒壺,快步走了進來:“可憐兒,陪我喝點酒?”
他手裏拎著兩壺酒,身上還穿著昨晚上的那件鬥篷,衣著根本沒變。
阮青君詫異地看著他:“侯爺這是沒走?”
不等到她麵前,酒壺已經扔過來一個了。
青君伸手接住,再抬眸時候,謝蘭亭已經到了她麵前。
他一手打開酒壺蓋子,對她晃了一下:“表麵恭恭敬敬叫著侯爺,心裏是不是想著,這隻臭猴子,怎麼又來了?”
青君差點失笑,瞪了他一眼:“你再渾,打你了啊!”
酒壺在她手中酒壺上碰了一下,謝蘭亭回身坐了蒲墊上麵,他還沒忘分出來一個蒲墊放在身邊,伸手拍了拍,示意讓她坐下。
青君的確是有點熬不住了,她也不矯情,和他一起坐下了。
二人都抿了一口,酒下肚,冰涼的周身頓時火熱起來,真是烈酒,青君曲起了雙膝,仰頭喝酒。
謝蘭亭回眸看著她:“慢點。”
青君喝了幾口,然後抱住了酒壺:“你有沒有想過,人總有死的那一,等到了那,隻有你不在了,這個世界照舊,其他的人還活著,可唯獨你什麼都不知道了,什麼都不存在,你的肉身會消失,關於你的記憶會消失,是不是很可怕?”
謝蘭亭解下了鬥篷放在了身邊,他回頭看著青君,她一身麻衣,額頭上的白孝帶在她耳邊垂落,看起來有些疲憊。
人死了,當然可怕。
誰不想活著,謝蘭亭與她肩並著肩,放下酒壺,往火盆裏填了點火:“如果是沒有憾事,那何懼一死,隻怕是世上還有牽掛,最想看著那個人,永遠看不見了,那樣的話,活著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分別。”
火光映著她的臉,因為喝了點酒,青君已經感受不到冷了。
命運似乎是避無可避,青君拿著燒紙,挑著火花:“牽掛?憾事?人生在世,到最後一口氣,也不可能沒有遺憾的吧,我隻想活著,別的隨遇而安,不過我是這樣,你不一樣的吧,你應該沒有什麼求不得的事。”
謝蘭亭嗯了聲:“求不得,我也一樣。”
這時候沒有別人,青君和他著閑話,時間過得飛快:“怎麼可能,出生即是之驕子,現成的侯位,現在你這個年紀,京中的媒婆都快踏破門檻了吧,到時候嬌妻美妾,門庭榮耀,兒女成群,你這一輩子,應該是平順的。”
她輕歎著氣,不知道為什麼唏噓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