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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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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飛機,強偉就聽到一個不幸的消息。

前來接他的同誌講,三個小時前,高波同誌突然發燒,高燒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怎麼也退不掉,目前已被送進手術室,正在搶救。

“到底有沒危險?”強偉情急地問。

“誰也說不準,不過這次情況很不好,據主治大夫講,高波同誌的頭顱裏留有殘血,一直未能處理掉,這次可能是殘留的血汙作怪。”

說話者的聲音很沉,強偉聽了,心裏更是沉得透不過氣。

上帝為什麼會這樣,單是跟兢兢業業幹事的人過不去?高波書記是在焦家灣煤礦發生特大礦難時不幸遭遇車禍的。焦家灣煤礦是本省最大的煤礦,安全狀況一直很好,可是春末一場暴雨中,煤礦二號井一掌子麵突然發生塌方,井下作業的一百多名礦工被困在裏麵,情勢相當危急。接到報告,高波書記第一時間趕到煤田,指揮搶險。苦戰二十四小時後,八十多名被困礦工脫險,被搶險隊員救了出來,但是還有二十餘名困在井下,死神隨時向他們逼近。暴雨還在繼續,山路一片泥濘,個別路段被山洪衝毀,山下的救護車到不了山上,山上的受傷礦工又不能即時送到山下,煤田一片混亂。情急中,高波書記驅車到半山腰,親自指揮軍隊和地方救險隊員搶修公路,誰知車行到四號井田附近,山體突然發生滑坡,高波書記的車子被山體推出五百多米,摔在了山下。

那場事故最終奪去了十二條生命,成為本省近年來最大的一起礦難。高波書記的司機也不幸遇難,所幸的是,高波書記被摔出了車外,頭部重重撞在一棵樹上。

在省城醫院進行急救後,北京方麵派專機,將高波書記接到了北京。原以為,有了北京方麵的全力救治,高波書記會躲過這場不幸,哪知……

高波書記從昏迷中蘇醒後,病情一直不穩定,強偉到北京探望過他兩次,也跟他簡單彙報了河陽的工作。當時的感覺是,高波書記能挺過去,他一定能重新站起來,回到工作崗位上。但他真是沒想到,高波書記的腦部留有積血,隨時都會對生命構成威脅,早知這樣,他寧肯不去北京,寧肯不把河陽發生的事告訴他。

他可千萬不能出事啊,如果他不能重新回到銀州,那麼,省委的大權就很有可能真正落到齊默然手裏,河化這六千多萬,怕是再也查不清了。想到這一層,強偉的心就暗得無邊了。這一次,他不但要向高波書記彙報河化這六千多萬,更有一件事,他也不得不向高波書記作出彙報。

周鐵山不但涉嫌巨額賄賂齊默然,他那個人大代表,也有重大的賄選嫌疑!

強偉知道這件事,時間也不是太久。確切說,是他兼任人大主任的第三天。那晚許豔容來看他,向他表示祝賀,兩個人說了沒幾句話,許豔容突然說:“賈一非那起車禍案,很可能另有原因,當時你處理得太過草率了。”

強偉一驚:“你聽到了什麼?”

許豔容並沒急著告訴他聽到了什麼,她用婉轉的口氣問:“你能告訴我,當時為什麼要讓交警部門按一般性交通事故處理?”

強偉想也沒想就道:“本來就是一起交通事故,有什麼一般性不一般性的?”

聽強偉這麼說,許豔容似乎鬆了一口氣,不過她還是把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難道你真沒懷疑,有人故意製造這起車禍?”

“故意製造車禍?”強偉驚住了,許豔容這番話,絕不是空穴來風,也不像隨便說的,莫非……

去年3月18日,也就是河陽兩會剛剛結束的第二天,沙縣人大辦公室主任賈一非乘車前往銀州,車行到武勝驛高速公路拐彎處,迎麵突然駛來一輛逆向行駛的農用大貨,農用大貨像是暈了頭,不但逆向行駛,而且車速很快,賈一非乘坐的普桑躲避不及,情急中司機手下出錯,一頭撞向山崖,車子在路麵上跳了幾跳,重重摔下山去。賈一非當場死亡,司機在送往醫院途中因出血過多,也停止了呼吸。

當時天已近黑,等交警接到事故報警趕去處理時,農用大貨已經逃逸。武勝驛路段高速路並未封閉,這是由當地特殊的地理位置決定的,這裏山勢險要,地形複雜,公路隻有這一條,一旦封閉,附近幾個鎮子的村民還有武勝驛商業區的商戶將“無路可走”,當時修這條路,上上下下也是經過了一場猛烈爭論。

強偉是第二天接到的報告,負責處理這起事故的交警說,賈一非的司機涉嫌酒後駕車,隨後的調查也證明,賈一非他們上路前,確實在一家酒店喝過酒,那個司機又是個酒鬼,見酒必沾,而且多次酒後駕駛,已被交警部門處理過多次。

“身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居然連如此常識性的法規都不知道遵守,出事還有什麼可說的!”強偉憤怒地說。隨後他指示交警部門,盡快找到肇事者,查清原委,按交通法規處理。

一個月後,那輛農用大貨的車主投案自首,眼淚汪汪地說,那天他是有急事,車上拉著他九歲的兒子,兒子誤食了有毒豆角,生命相當危險,他是急著往鄉醫院送兒子,才駛上逆行道的,沒想……交警部門調查後,證明車主確實沒說謊,他兒子那天真是食物中毒,鄉醫院的醫生提供了證明。兩個月後,法院對此案作出了判決,由農用車主向遇難方支付十二萬元的賠償,並依據交通法,對農用車主處以一年零三個月的有期徒刑。

賈一非的案子就這麼了了,自始至終,強偉並沒多說什麼,唯一過激的話,就是那句“出事還有什麼可說的”的牢騷話。結果,河陽私下裏卻傳出,此案是由強偉一手幹預的,有人甚至說,麵對死者家屬,強偉甚至大罵:“賈一非這樣的人,死了活該!”隨後,又有人曝出,強偉對賈一非恨之入骨,賈一非一心想往上爬,曾向強偉行賄十萬元,想買沙縣副縣長這頂烏紗帽,強偉收了錢,卻不辦事,人大會召開之前,賈一非找過強偉,想要回自己的錢,兩人發生過激烈爭吵。賈一非還威脅強偉,如果不把他安排在副縣長的位子上,他就去找省委,找省人大,舉報強偉暗中賣官封官的事。還有人說,強偉所以收了錢不辦事,是因看上了賈一非的妻子章含秋,章含秋貌美如花,有“沙縣天仙”的美稱。賈一非出事後,強偉確也單獨會見過章含秋,還很快將章含秋提拔為沙縣一所中學的副校長。

更有謠言說,車禍是強偉暗中指使手下製造的,農用車主不過是替罪羊。傳言紛紛,強偉這邊,卻不聞不問,一任謠言在河陽無邊無際地傳播。這就讓許豔容等人也搞不清真假了,就連秦西嶽,也在這件事上指責過強偉。賈一非是秦西嶽當年沙縣下鄉插隊時老房東的兒子,房東太太找到秦西嶽,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兒子是被人害死的,不能隻賠幾個錢就了事,秦西嶽憤憤地說:“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能這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