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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殿伴隨著幽淡的藍光出現。
那一刻,他滿頭的藍發是那麼落拓。
他轉身,慢慢走到一塊冰旁邊,開始雕刻。
一縷縷線條,像是一道道長長流下的淚,從冰雕上滑落。
每座雕像,都是一尊靜靜哭泣的生命。
蘇猶憐委坐在地上,呆呆看著他。
那一刻,那句話,她竟然感受到了強烈的悲傷。
宛如一百年前,龍皇城中,哭到無淚的是她,而不是叫做九靈兒的天狐。
那句話,是替九靈兒問的麼?
每一天,都是相似的或者不相似的,日複一日地過去。
依然是一樣的冰峰,一樣的聖殿,一樣的兩個人,四條龍。
蘇猶憐靜默地畫下五行定元陣,然後,她站在了陣的一極上。
因為兩藏千佛珠就是她,她就是兩藏千佛珠。無法分割,亦無法逃離。
玉鼎赤燹龍畏畏縮縮地走上前來。它睜著巨大的眼睛,無辜而委屈地看著蘇猶憐:“咱能不玩這個麼?這太不好玩了!”
青帝真炁龍道:“別廢話了,皇的決定你敢逆改麼?偉大而英明的皇啊,讓我們將一切全都奉獻給他,鮮卑!”
玄天霸海龍一把拉住玉鼎赤燹龍:“要不你去跟皇說一下?或許他會聽你的呢。”
皇極驚世龍打了個大大的響指:“幹吧!”
各就各位,衝天清光再現。
這是一隻玲瓏剔透的珠子,無數光影附著在上麵,變化出這個世界的千姿百態,又流散成片片曼荼羅之像,回歸到虛空中。
那是兩藏千佛珠的本相。
遙遠的西南方,也隱隱騰起一道清光,與兩藏千佛珠應和。那是一隻盤子的形象,上麵鏤刻著日月山川,鳥獸蟲魚的花紋,翔舞靈動,猶如真實。隻是所有的一切全都籠罩在沉沉陰雲中,死靈般怪異地蠕動著。
清光之下,大雪山那瑰麗的身姿,隱約可見。
石星禦靜靜注視著清光,直到它消失。
四條龍癱倒在地上,幾乎連喘氣的力氣都耗盡了。
蘇猶憐卻沒受到絲毫的損傷。她靜靜望著石星禦,目光中有一絲譏嘲。
“這次,你怎麼不用一根指頭就將暗之秘寶奪回呢?”
石星禦不答。
“難道你不是那無所不能的龍皇麼?”
石星禦恍如沒有聽出她話語中的嘲諷,淡淡道:“這次的暗之秘寶,是在雪聖手中。”
蘇猶憐的心弦震了震。
要將這個魔頭引到師尊那裏麼?
石星禦緩緩仰頭:“人、神、妖、仙的修為可以化為靈台,修為更深的則具現為身外靈台。但隻有三大地仙,可以將身外靈台由虛煉實,並與靈山大川相合,化為靈域。在其域中,地仙便是無敵的,任何人都無法戰勝他。而大雪山,正是雪聖的靈域。”
蘇猶憐不相信:“難道終南山不是紫尊之靈域?還不是給你鬧得灰頭土臉?”
石星禦沉吟著,慢慢道:“紫尊之靈域,不是終南山。”
蘇猶憐道:“那你呢?你的靈域又是什麼?別告訴我你還沒有修到這一步。”
石星禦淡淡:“我的靈域,便是這片青天。”
他背手,蕭然而立,青天恍惚間與他結成了一個整體。
他就是天,天就是他。他那長長的藍發垂下來,隨風飄動,仿佛天上的雨靜靜地落著,絕無人能止息。
蘇猶憐站在他麵前,無力感由然而生。
這樣的人,絕非人的力量能夠打敗的。
她輕輕咬著嘴唇,皺起了眉頭。
大雪山。
石星禦握住蘇猶憐的手腕,虛空浮在半空中。
玉鼎赤燹龍化成一團火雲,繚繞在他們周圍。他們兩人禦龍而行,瞬息千裏,飛向茫茫的雪山。
雖然是雪隱上人的弟子,蘇猶憐卻從未跨入過大雪山。
她的故鄉,是冰冷的雪原。
遙遙從雲中看去,她的心忍不住震動。
大雪山竟是如此之大,連綿橫亙,真有千裏之廣,上麵一片雪白,積壓著從天地開辟時就落滿的玄雪。大雪山呈一道極寬極廣的弧形,擋住北方吹來的寒風,將一塊極大的山坳抱在懷裏。周圍全都是無窮的冰雪,但山坳中竟溫暖如春。山頂上的積雪融化,潺潺流下,形成一條大河,蜿蜒流過山坳。河兩邊,是蔥鬱的樹木、整齊的青稞田。牛羊在草原上悠閑地行走著,啃吃著雪水滋潤的青草,白色的氈帳座落在樹林中間,十幾個一起,形成小小的村落。一眼望去,這樣的村落足有幾百個,散落在巨大而溫暖的山坳中。
而大河流出山坳,便變成凍結的冰川。周圍是陡峭的山巒、冰封的道路,隻有在這座山坳中,才能安居樂業,休養生息。
這座山坳,是蒼天對藏邊人民最後的恩賜。
山坳中的牧民們臉上都帶著滿足的平靜,他們安享著眼前的生活,幸福地勞作著,種下青稞,牧著牛羊,造起宏偉的佛殿,祭祀著他們的虔誠。
他們見玉鼎赤燹龍攜無上風火轟隆而來,並不驚怕,自顧自地勞作著,仿佛沒有看見,又仿佛司空見慣。
玉鼎赤燹龍大覺詫異,從沒有人這麼忽視它,何況是這些一點本事都沒有的賤民們!它決定衝下去,好好嚇他們一下,卻聽石星禦道:“玉鼎赤,停下來。”
玉鼎赤燹龍不甘願地哼哼著,不敢違抗龍皇的命令,按下雲頭,停在大雪山之前。
石星禦抬頭,靜靜地看著大雪山。
良久,他就是這麼靜靜地看著,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動作。
大雪山也在靜靜地看著他。
“一百年前,我便登上山頂,質問雪聖……”
石星禦淡淡道。
“但雪聖卻沒有給我答案,他隻告訴我,我就是魔,不可能成人,也不可能成神。”
他轉身,冷冷麵對著蘇猶憐。他轉身,仿佛大雪山也一齊轉身,萬年的冰寒,全都湧向蘇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