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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11 我要離婚,我要和趙文恭離婚(2)(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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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衿不完全明白劉書記是什麼意思,看著他的臉,想從他臉上讀出更多的內容來。他的臉非常平靜,滿麵的皺紋縱橫交錯,讓她想到自己下鄉巡回醫療的時候見過的那一道道山梁。那些山梁實在太厚重了,山巒重疊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麼,她永遠都無法弄明白,因此也就多一種恐懼。現在是運動的風口浪尖,他叫自己不要去參加,用心何在?善意還是惡意?經曆了胡之彥那些事之後,她覺得男人真是太可怕了,他們腦子裏到底在打些什麼主意,你永遠無法知道。再一想,上次地質局要來抄家的時候,他和女兒跑到醫院去通知自己,在政治上是要冒巨大風險的。這麼說來,他是善意了,可這善意的背後呢?會不會有更深遠的目的?她越來越覺得茫然,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為什麼會如此之深的猜忌和不信任。

劉書記說:“剛才,你不是有事嗎?”

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想問一下,那天,他們抄到了什麼?”

“哦,你為這個擔心啊。”他說,“你放心好了,他們連一片紙都沒有拿走。不過,我聽說他們在他的宿舍裏找到了他的日記,那裏麵有不少反黨言論。”

劉書記走後,方子衿立即進入臥室。臥室的家具非常簡單,除了床之外,有一個立櫃,一張三屜桌。她坐在三屜桌前,拉開抽屜,拿出醫學院的稿箋紙,鋪在麵前,又伸手到桌前的筆洗裏去抽筆。她的手僅僅伸了一半,停下了,既沒有再往前伸,也沒有停下。那個陶製的筆洗裏,原本插著好幾支筆,其中就有陸秋生送給她的那支派克筆。可現在,那支筆不在了。這一個月,她一直都圍著夢白在轉,根本就沒有寫過字,因此,根本不知道這支筆是何時不見的。仔細想想,除了抄家的那些人,似乎不可能有別人了。

剛才的好心情,被這件事完全破壞了。她坐在桌前發愣,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對陸秋生充滿了愧疚。他對自己一腔癡情,苦苦愛了這麼多年,半點回報都沒有得到。現在,自己離婚了,成了自由之身。如果給他寫一封信,他一定會迅速趕到向自己求婚吧。可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他,而是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白長山。自己將他們之間唯一的想念給弄丟了,她因此有了一種對他的褻瀆感。

過了好半天,她回過神來,拿起筆,開始給白長山寫信。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給他寫這封信,可就是想寫,想將自己離婚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他。她幾乎沒有思索,在麵前的紙上刷刷刷地寫起來:

哥:

最近的幾封信都收到了。這一個多月來沒有給你回信,是因為發生了太多事。

首先要告訴你的第一件事是,我生了一個女兒,我給她取名夢白。

以前,我從來沒有和你談過我的婚姻,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對你說。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所以,我決定向你談一談這件事。

我答應嫁給他的時候,心裏非常茫然,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對了。我甚至在那一瞬間就後悔了。可是,我太驕傲了,太執拗了,也太傷心了。大概潛意識中知道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吧,我隻給他十天時間,我想,他也許無法在十天之內辦好一切。可我又是一次錯了,結婚太簡單了,隻需要扯一張紙,根本不需要十天。

古詩中說,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是人生四大喜。作為女人,我曾多次夢想過洞房花燭夜,我曾夢想過浪漫的愛情、美滿的婚姻。可是,當我經曆那一刻時,所有的夢想全都破滅了。我因此知道,我走進的,不是夢想的洞房、幸福快樂的家,而是走進了永恒的監獄,開始了無邊無際的苦役。許多個夜晚,我流著淚想著你,我多麼希望睡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就是你呀。哥,你能理解我心中的一切嗎?你能理解那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的枕巾嗎?你能理解盼望黑夜早點消逝太陽早點升起的痛苦煎熬嗎?

我實在熬不下去了,一次又一次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和他離婚。

可是,我的身邊有著活生生的例子,兩對鬧離婚的夫妻,被離婚大戰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害怕了。

就在這時候,沒料到的事情發生了。這次反右運動,他被劃為右派。我想,以前,無論有多少苦難多少傷痛,我是在為自己忍受。我認了我忍了,現在,我不能再忍了,因為這件事不再隻是關乎我自己,更重要的是關係到我的女兒,小夢白。謝天謝地,今天,上級來通知我,我的離婚要求被批準了。

就像是挑了很長時間的一副擔子放下了,我突然覺得非常輕鬆。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就是想把這種感覺告訴你。也許我的文字表達能力太差了,我沒法完全說清楚自己此時的感覺。我就是想說,我刑滿出獄了,我自由了。我突然覺得,天藍了很多,地寬了很多,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

接下來,她談了一下反右運動的事。她說她一直非常擔心他,像他那種性格,太耿直太無城府,平常又不太善於搞關係。她真的非常非常擔心這場運動會波及他,許多個夜晚,她都對著北方的天空默默地祈求觀音菩薩,希望不要讓厄運降臨到他的頭上。她沒有說,她祈求的不僅僅隻是白長山,也包括陸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