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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1 / 3)

臨終遺囑?還有什麼心願需要幹爹幫忙去實現,這種話……

這種話叫小槐子聽得心生悲涼。他頭一次感覺到自己有點理解了皇上,每日呆坐的愁結,燒掉字畫的痛楚,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裏,不敢跟任何人隨便分享心情,還要天天早朝,看著一班子應該屬於自己的朝臣山呼萬歲,對象卻是坐在簾後的母親。一定很壓抑吧?皇上他應該也在一遍遍地考慮死去之後的事情,那神態,看上去一點生氣都沒有。

原來,九五之尊和尋常太監沒什麼兩樣,都逃不過死亡所帶來的陰影,都會難受。他想了想,反倒看開了,皇帝都愁的事,他一個奴才,再愁也頂不上用。葬在何處都一樣,反正等幹爹百年之後,他們父子一對太監,都沒後人來供奉香火紙錢。

這樣想著,便答道:“孩兒沒什麼特別的心願,能活這些年,全憑幹爹教養。如果孩兒不幸去了,就請幹爹不必厚葬孩兒,唯願幹爹拿著孩兒的俸祿,買一隻通圓的藍田玉鐲。”

“……槐兒,要鐲子何用?”這個心願太奇怪,假使送給心儀的宮人,也該是一雙才對。羅公公很不解。

“陪葬呀,孩兒想要一件陪葬的東西。”小槐子比劃著玉鐲的形狀,憨憨回答。

羅公公愴然,哽咽了兩聲,說:“槐兒,玉鐲算什麼。幹爹會給你置辦全套的金銀器皿,叫你帶下去享用。綾羅綢緞,甚至買一門陰親,隻要幹爹能辦到,一定不會虧待你。”

“不,恕孩兒執拗,隻想要玉鐲,別的什麼也不要。幹爹您一定要答應。”他搖搖頭。

“好,你說玉鐲就玉鐲,幹爹答應你。”最後的心願,應該滿足他。羅公公頷首,問道:“能不能告訴幹爹,為何非玉鐲不可?為何不要一對戴在左右胳膊上,隻要一隻?槐兒有心事瞞著幹爹麼?”

小槐子拽著衣角,低了好一會兒頭,才小聲說:“孩兒……孩兒聽司寶裏的老公公說,血沁玉石最昂貴,一顆心,隻能以血去沁一塊玉。因此想,萬一有一天不能繼續侍奉幹爹,就手戴玉鐲置於心口安眠。千百年之後,若不幸遭滄海桑田之變,曝於日光之下,或不幸遭了盜……他們取走已沁血的玉鐲,應該會回報於原主,擇地讓孩兒重新入土為安。”

羅公公歎著氣,把這件事記在心裏。血沁玉,是啊,非得那樣才能叫做血沁玉。不知不覺間,槐兒真的長大了,竟然已經能考慮得如此久遠,千百年之後的事都惦記到。看來即使他先走一步,這個孩子在宮裏也能好好地生存下去。

“水涼了,再去添些熱的來。”羅公公指指木盆,叫小槐子添水。“幹爹再泡一會兒,你去睡吧,早晨起來還得拆下被褥來洗。”

“嗯。”小槐子答應一聲,擦幹腳,趿著鞋給羅公公添上熱水,自己胡亂抹了一把洗漱過,鑽進被窩裏假寐著想心事。

如果為國盡忠了,他想要一個玉鐲,陪著自己度過地下的歲月。

不為什麼血沁玉土沁玉黑沁玉,誰有閑心去考慮那個東西。人都死了,積財何用?隻想要一隻和石榴姐姐的鐲子長得差不多的替代品,捂暖了,和自己一起,悄悄地藏了匿了,再也找不見了。

隻想假裝那是一對鐲子中的另一半,可以暖心的一半。

最好是口中再含上半塊糖……小槐子胡思亂想到這裏,順勢把頭埋進被子,裹了個嚴實。仿佛躲進被子裏,他的小心思就可以是個暖和又保險的秘密。

轉念一想,血沁了的話也不錯嘛,那樣就是心口的血流進了鐲子裏,永遠都不會分離。

對,還要讓幹爹把他葬在石榴樹底下。聽說沁過血的玉是與天地分外相通,每年春雷在天空炸響一次,它就會隨著春雷的餘震往上浮起一寸。等過了很多很多年,血沁玉終於被春雷震出地麵時,玉麵所映出的第一件事物,會在它上麵留下永不磨滅的形影。比如花鳥紋、石紋、水紋,抑或天空中雲卷雲舒的樣子、電閃雷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