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禁衛悄悄潛到了小黑屋外，豎起耳朵貼著牆偷聽。
“火褶子在哪？”石榴要點上蠟燭看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傷。
都尉大人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外麵響起一個回答：“俺兜裏有火褶子。”
那個搶答成功的禁衛立刻被五六雙手同時捂住嘴拖下去了，取消聽牆角資格。領頭的探子笑嗬嗬地在門口打圓場：“巡邏路過、路過。您要火褶子不？大火褶子和小夥子都有，點上吧，點上看得清楚……不點也沒事，繼續、繼續……”
石榴推開門，她看到了門前一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禁衛。禁衛看到了門內的都尉大人已經被解開衣裳露出半個肩膀。
“……你們在聽牆角？”石榴直接問。
一群禁衛集體搖頭：“不敢、不敢，我們巡邏。”
“巡邏不穿盔甲不帶刀？想聽就直接說嘛。”石榴背靠門框，朝眾禁衛揮了揮她的小手帕，接著扭頭又對屋裏揮帕子：“都尉大人，千萬別因為我是嬌花而憐惜我呀！”
這一刻，她成功當了一次唐伯虎點秋香裏風華絕代的石榴姐。
屋外頓時炸了鍋，那群禁衛集體點頭：“不要憐惜、不要憐惜。”多麼善解人意的姑娘啊，不但溫柔體貼幫都尉大人寬衣，還熱情奔放，當著眾人的麵就敢調戲都尉大人。不但熱情奔放，還體恤下屬特意出門來谘詢聽牆角的意見，曉得他們孤苦伶仃、兩眼一睜忙到吹燈、極度缺乏娛樂生活需要聽牆角來調劑……
“妞，俺支持你！俺跟俺的七舅姥爺都支持你！”一個禁衛激動地站起來表態：“你是俺聽過的牆角裏唯一沒潑洗腳水出來淋俺一身濕的妞！”
“感謝支持，替我問你家七舅姥姥好。”石榴收起帕子，笑問他們：“你們確定要聽牆角？待會兒打雷下雨刮大風下冰雹了也都要聽？”
眾禁衛整齊劃一地點頭：“為都尉巡邏，萬死不辭！風雨無阻！”
“同誌們辛苦了，一人搬個小凳子排好隊擺在牆角吧。隻許聽，不許看，全都捂上眼睛。”石榴很大方地舉起胳膊揮手，檢閱了這支聽牆角隊伍，聽吧聽吧，不能浪費這些禁衛力量。轉身要走時，想起屋裏的蠟燭還沒點上，順口問：“火褶子呢？”
十幾個火褶子全被吹亮了遞到石榴麵前。
石榴盡數收了，捧在手裏像捧著一束星光點點的火玫瑰。折身關門，隻留下一條綠披帛的逝影在眾禁衛麵前晃啊晃。
屋內蠟燭重新亮起。屋外捂著眼睛的禁衛立刻放下了手，把眼睛瞪得銅鈴鐺一般，死死盯住小黑屋糊著窗紙的大窗戶。那妞把燭台端起來了！那妞把燭台放到桌上了！那妞甩著帕子走到都尉大人麵前了！一件衣裳飛走了！又一件衣裳飛走了！都尉大人的胳膊舉起來了！都尉大人上身的衣裳全飛光了！
屋外一片撲通通的心跳聲。妞，你還愣著幹嗎？上啊！哦不，都尉大人，您還愣著幹嗎？上啊！不要因為她是嬌花而憐惜她！
小槐子袒著上身，滿臉通紅，指著蠟燭小聲說：“石榴，洞、洞房熄了蠟燭吧？不然會被他們看光。我不怕看，你、你不能被他們看。”石榴，從此以後你隻能讓我一個人看……
石榴繞到椅後，伸手撫著他的肩膀，目光一直往下掃過整個後背。深深淺淺的疤，一道道銘刻出沙場上的風霜伐戮。右肩上還塗著藥，那處傷尚未結好疤。石榴低下頭，貼著他的耳朵問：“你不要命了嗎？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都是皮肉傷，沒事。兩邊一打起來誰也顧不上擺花架子，血拚。見了敵人就砍，能砍幾刀算幾刀。他們見了我們也是同樣。挨一兩下不要緊，護心鏡擋著要害呢。”一邊跟石榴說話，一邊猶豫著把手伸向燭台，打算熄滅蠟燭。
“別滅，讓它亮著。”石榴輕輕拍了拍小槐子。
“我我我、我怕你害羞。”小槐子可以想象出外頭那一群聽牆角的在伸著脖子等什麼。
石榴聞言笑道：“是你紅了臉在害羞吧？來，親一個。”
屋外的圍觀禁衛沸騰起來，大窗戶上赫然映出兩個曖昧的影子，那妞和都尉大人親了親了！不要憐惜啊不要憐惜！
小槐子閉眼等了片刻，隻聽到外麵有一陣騷動。睜開眼睛，看見了離自己尚有半尺遠的石榴。他大著膽子往前探身，石榴隨之後退，調整了個位置，重新停在離他半尺遠的地方。燭影搖紅，把他們兩人的影子映在窗戶上，貼得密不可分。
“不是說要親一個麼……”小槐子咬著嘴唇。
“噓。”石榴壓低聲音：“他們看著呢，你別亂動。這個角度正好是咱們在相親相愛。”
“熄掉蠟燭他們就看不見了。”再一次把手伸向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