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於她師兄痛罵她師父的那些話,周斛還記憶猶深,但她是不可能在別人麵前重複這些話的。
這是對她師父的不敬,她不會這麼做。
即便她不說,杜晚楓也能想到她師兄恨師父的點在哪裏。
這個心結,怕是難以化解了。
“自那以後,我師兄便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又做了些什麼。”
“而我師父,也一直心痛於九師弟的死。一個對自己的原則那麼堅守的人,到了晚年開始懷疑她這些年的堅持到底是不是真的出錯了?”
“那你是怎麼跟她說的?”杜晚楓不禁好奇。
從周斛的態度來看,無論是對她師父還是師兄,她並沒有投射太多自己的喜惡。
而從周斛過往的行醫風格來看,她既不同於她師父,跟她師兄也有區別。
她師父主張的是隻要是病人,那不管他好壞,就要救治,除非沒遇到或者是有心無力。
難道一個大夫在救人時,還要先查查這個人是好是壞、過去有沒有做壞事、以後又是否會成為一個禍害嗎?
這不是大夫的任務。
大夫的任務就是治病救人。
而周斛的師兄,別的不好下論斷,但對於這種明顯心術不正、還有可能給自身帶來隱患和麻煩的病人,他是堅決不願救治的。
不僅不救,還有可能送他們一程。
讓他們的黃泉路走得更順暢一些。
周斛呢?
就杜晚楓所知道的,說句實在話,周斛絕不是心地良善之輩。
對於她不想救的人,就算是死在她麵前,她也不會有任何的動搖。
想要讓她出手,那就得先打動她,或者是有個能說服她的理由。
當然,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半月穀的遭遇。
過去,每一位半月穀的醫者,都是奉行著她師父那樣的主張。
她師父一生謹守著半月穀的穀規和為醫者的準則,可換來的是什麼呢?
是被病人傷害、被弟子怨恨,還有因為弟子的死而愧疚餘生。
還有,半月穀因為卷入朝堂爭鬥,遭受了滅門之禍。
他們本來是最與世無爭、最善良的一群人,卻屢屢成為被傷害的對象。
周斛自從執掌半月穀後,就廢棄了穀規。
每一位半月穀的醫者,不可無端害人性命,但至於救不救人,那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
而她,也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修複醫術典籍上,能讓她出手救治的人是少之又少。
周斛脾氣古怪,有時候還挺冷漠,可她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堅守。
“我告訴我師父,她是個好大夫,她堅持的並沒有錯。”
杜晚楓緩緩吐了一口氣。
像是早就猜到她會這麼說,由衷地笑了出來。
“還有但是,是嗎?”
“但是,作為師父,她做得還不夠好。作為一個人,而不是一位聖人,她善良有餘,卻缺了些自保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