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開始下個不停。
一道道閃電劃破烏雲密布的天空,沉悶的雷聲如大炮轟隆,令人悸恐。飽和的空氣濕度使人窒息,強勁的風夾著雨水低聲嗚鳴,在荒蕪的山林裏恍若野鬼的抽噎。
鶴鳴山地質很差,時而沙土粗糙時而土層暄軟,被雨水澆灌後,路變得比從前更難走。
豆沙望著外麵大雨如注,擔憂地說:“這雨已經下了大半天了,再這麼下去,路會更難走。”
“都說此地氣候多變,沒想到真下了這麼大的雨。王妃,這樣下去,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到啊!”豆莢蹙眉道。
“下雨也不是壞事,這種天氣夜郎國的兵是不會出來的。”玲瓏望著窗外,淡淡說。
突然,馬車劇烈地搖晃了下,將沒防備的她一甩,重重地摔在豆莢身上。豆莢高聲叫道:
“怎麼回事?!”
“馬車剛剛被石頭絆住了!是奴才不好!”車夫慌忙說。
“真是的,小心點!”豆莢不滿地訓道。
就在這時,花樓的聲音忽然傳來:“王妃!”
玲瓏掀開窗簾,隻見花樓站在外麵,被滂沱的雨澆得眼睛都睜不開,像隻落湯雞似的,在嘈雜的雨聲裏高聲道:
“前麵已經有好幾輛車陷進去了,再這麼下去陷進去的車肯定會越來越多,時間上就更趕不及了。奴才認為,還是讓人把糧食拿出來一部分減輕馬車重量會更好,雖然靠人力在雨中扛著走是下下策……”
“就這麼做吧。”玲瓏打斷他輕聲說,掃了一眼遠處的大樹下,西風瑾正裹著厚厚的鬥篷站在那兒,教士兵們用靈巧的法子將陷進泥土裏的馬車拔出來,“豆沙,把雨衣找出一件給世子爺送去。”
“是。”豆沙點頭應下。
這是西風瑾記憶中第一次在這麼大的雨底下淋著,倒覺得有趣,含笑望著正在賣力推車的士兵們。芮煙卻急得都快炸毛了,慌亂不安地勸道:
“世子爺,您的身子不能淋雨,您還是快去馬車上,奴才給您泡杯熱茶驅寒吧!”
“芮煙,這些日子幽王妃成天給咱們最好的待遇,連她自己都喝不上一口熱茶。你不覺得很丟人麼?”西風瑾笑眯眯地問。
“奴才不覺得,世子爺本來也是因為幽王妃才來這一趟的。”芮煙嘟著嘴小聲嘀咕,“世子爺您太在意幽王妃了,您怎麼也該注意點自個兒的身子和名聲呀!”
西風瑾壓根沒聽進去他的這些話,豆沙走上前,將一件塗滿了橡膠的鬥篷展開,笑道:
“世子爺,王妃叫奴婢服侍您穿上,這衣服是防雨的。”
西風瑾覺得新奇,聽話地穿上,驚喜地笑問:
“這是什麼衣服?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怎麼做的?”
“那是在布料外麵塗了阿曼國的橡膠。”玲瓏裹著鬥篷形的雨衣緩步走來,回答。
之前一個和她要好的阿曼國商人告訴她,阿曼國有橡膠樹。剛好聊天那次天在下雨,她想起雨衣的起源,就隨口提了將橡膠樹的汁液塗在衣服上能防雨,哪知那個商人回去還真弄出了一大堆雨衣在多雨的阿曼國賣,還特地不遠萬裏給她送了五件。
她踮起腳尖,順手將西風瑾雨衣上的兜帽給他蓋在頭上,道:“我還以為你帶了蓑衣,沒想到你就這麼出來了,也不怕生病!”
在她湊近他的那一刻,他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霎時心頭狂跳,身體緊繃,臉頰飛紅,大腦一片空白,差點窒住呼吸。
玲瓏沒注意到他的反應,拉緊雨衣,轉身望向在風雨中已經開始往外搬糧食的人們。
西風瑾站在她身後,手下意識捂住嘴唇,好半天才緩過呼吸來。芮煙見此情形,暗中歎了口氣:世子爺,您真可憐呐!
豆莢將僅剩的兩件雨衣拿了一件送給侍棋,卻被侍棋拒絕,將她趕到一邊去了。玲瓏笑道:
“她倒是會徇私!”
已經有一大批人解了鎧甲,從馬車裏取出米袋扛在肩上,艱難地蹚著泥水往前走。豆沙擔憂地說:
“怎麼都把鎧甲脫了,這樣淋著雨會生病吧?”
“路不好走,鎧甲很礙事,脫掉還能多出點力。”入琴走過來道,“王妃,您快進馬車裏去吧,這麼大的雨您肯定會著涼,為了王爺您也要注意身子。”
玲瓏不語,看著遠處那些落湯似的兵們仗著身體強壯,每人不止扛了一袋糧,東一腳西一腳地在泥水裏艱難行進。還有正在奮力將馬車從坑裏推出來的人們,就連阿九都抱著受傷的胳膊用小身板在那裏奮力地推著。
從沒人抱怨這一點來看,幽王府還是挺會訓練人的。
入琴還要再勸,玲瓏忽然轉身望向前方朦朧陰暗的山路,問:
“入琴,離聊城還有多遠?”
“前麵的路更難走,大概還需要一天半。”入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眯起眼睛回答。
玲瓏抿抿唇,沉聲道:
“傳我的話,我會和大家一起走,若明晚之前能到達聊城,除了王爺的封賞,我還會給每人追加十兩黃金。現在把食物按份例都發下去,之後中途就不再集體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