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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青綰忽然有種錯覺，夜願似乎是個可以對其傾訴一切的人，雖然明知不應交淺言深；
“爹爹自一個月前，便突然變得整天憂心忡忡，接著便做了這樣的決定……”
夜願道：“也許是家裏有些事，絳前輩不想讓你知曉後擔心吧。”
絳青綰憂色不減，低聲道：“我也問過他老人家，他卻十分嚴厲地警告我莫要再多問；他從未對我發過這麼大的火……”
夜願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不過他是個善於傾聽的人。
“爹爹發完火，似乎也覺得嚇到我了，便落寞地歎了口氣，道：‘左右難保，寧散之，勿失之！’”絳青綰幽幽道：“我聽不明白，也不願再去煩他，思來想去，畢竟無力分憂……”
“所以，你就一路散心到此了？”夜願調侃道。
絳青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就不太聰明的……”
不聰明？夜願不置可否，隨口問了句：“就你知曉的，最近家裏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絳青綰聞言奇怪地看著他；
夜願坦然道：“還是隨口一問，我這人好奇心重了些，別介意。”
絳青綰聳了聳肩：“不同尋常……有時候隻是一種……”說著，雙手比劃了一下：“一種……奇怪的氛圍……你明白嗎？要我如何說起呢？”
夜願懂。
他更懂的是，能說出這這種感受的人，都是心性剔透的人。
他的興趣被勾了起來：“你且試著道來，怎樣的氛圍？”
絳青綰想了一下，“嗯……爹爹是憂慮中又有些……有些不忿；幾位叔伯倒是十分惶惶不安；我那些個堂兄弟們顯然也是知道些什麼，都對爹爹表現出不滿，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她邊說邊作思索狀，顯是在考慮如何描述。
夜願眉頭微皺：“絳家是不是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絳青綰搖搖頭：“我也懷疑過，可是……”說著似是意識到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地閉口不言，還小心翼翼地看了夜願一眼；
夜願心中對她越發欣賞：“可是絳家實力冠絕茯雲城，甚至玲瓏境九郡五十城中亦可躋身豪門之列，是嗎？”
絳青綰嘻嘻一笑：“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自吹自擂！”旋又皺眉苦思道：“正因如此，我才想不通；且我絳家半數子弟皆拜在洞溟劍派門下，就算對方是我絳家惹不起的，也不該是洞溟劍派也惹不起的吧！”
夜願忽然似捕捉到了什麼，細想卻又覺全無所得；
低頭沉吟一陣後，道：“你爹爹身為絳家之主，隻有你一個女兒是嗎？”
“嗯，”絳青綰點頭道：“娘親生下我不久便去了……爹爹自娘去後，就再也未娶。”
夜願道了聲抱歉，接著問道：“你的堂兄弟們是否也都拜在洞溟劍派門下？”
絳青綰下意識道：“是啊。本來我身為家主之女，也要成為洞溟弟子的，隻是我天生不喜修行，爹爹也就作罷了。”
夜願陷入沉思。
絳青綰見此，也不打擾他，安靜地跟在他身邊，
二人穿過幾片樹林，跨過幾道溪澗，終於，山腳在望。
夜願本在思考，全憑本能前行，此刻猛一抬頭，才發覺已下了山。
於是他長籲了一口氣，歉然道：“抱歉，我走神了！”
絳青綰善意一笑，“你想到什麼了嗎？”
夜願稍愣了一下，似乎有一刻的猶豫，卻很快又搖頭笑了起來：“我哪裏能想出什麼，隻是覺得讓你將煩惱道出，舒緩心情，會好些而已。”
絳青綰認真地看了他兩眼，也不再追問。
一時間，本來的歡聲笑語，變成了各懷心思。
盞茶工夫，二人終下得山來，南麵山腳下正對一條寬道，通往茯雲城。
夜願繼續向前走著，絳青綰卻忽然開口道：“之後的路我已認得，不用再麻煩你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夜願聞言一怔，停步向她看去，隻看見絳青綰對他報以感激及歉意的微笑；
夜願勉強笑笑道：“三更半夜，你一個女孩子還是不太安全的，我送你到家吧。”
絳青綰卻也不堅辭，直接舉步向前；
待夜願反應過來準備跟上去時，她忽又回頭看著夜願，很認真地笑道：“有人告訴過你，你今後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嗎？”
夜願隻覺腦袋轟然一震；
這一生，他都休想再忘掉這個月夜，以及月夜下，這個用一句話，改變了他一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