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我讓婢女照顧著咄苾,自己則按照娜塔亞的吩咐,親自煎藥,並親手送服,咄苾在昏迷中,我讓狗兒扶著他的頭,而我則用小勺一點點喂下。
次日,麗君來時,見我雙眼紅腫,驚問道:
“纖兒姐姐,你竟一夜未睡麼?”
我蒼白一笑,憔悴中帶著一絲堅強,歎道:“頡王沒有醒來,我如何能睡?”
麗君憐惜道:“可是你身上也有傷的啊,你快些去歇息吧,這裏有我照看,頡王不會有事的。”
我堅決的搖頭,除了細心的照料,我再找不到其他的方式報答咄苾的救命之恩,否則,我心內定然更加愧疚。
“我沒事的,麗君,煩請你派人去聖女那再取些藥來,聖女賜的藥昨夜已全部用完。”我道。
麗君命貓兒取出一些藥包,言道:
“這是娜塔亞一早派人送來的,我正是急著送藥,才會這麼早過來,這裏還有一瓶藥膏,是娜塔亞專門為你配製的,隻要抹在蛇咬的傷口上,一日便可愈合。”
我接過藥,對麗君道:
“你先照看一會兒頡王,我去煎藥,片刻便回。”
麗君訝然道:“你親自煎藥?”
我鄭重點頭,隻覺換了任何人都覺不放心,唯恐一時疏忽,藥煎不到火候。
麗君眼神中的訝然漸漸褪去,轉而現出一臉誠摯的祝福與憐惜,言道:
“好事多磨,纖兒姐姐,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隻是也要珍重自己的身子,倘若頡王醒了,你卻累倒了,他一定會心疼的。”
我明白她話中的含義,臉色微微一紅,拿了藥包離開寢帳。
一連過了三日,咄苾的高燒方漸漸退了,但臉色依舊十分蒼白,渾身虛弱無力,想著前幾日生龍活虎帶我騎馬馳騁草原的男人,如今卻病得連動彈都有困難,我心裏更加難安。三日裏,我除了偶爾靠在帳篷裏小憩一會兒外,基本上是日以繼夜的守在咄苾身邊。
我希望,他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我猜測,他最願意看到的人,也一定是我。
雖然我依然記不起前事,雖然我心內依然十分的矛盾,但無論恩也罷,情也罷,我必須陪在咄苾的身邊,即便我真的嫁過人,但我想,不會有任何人能像咄苾這樣待我的。
咄苾醒來時,我正支著下巴靠在旁邊睡著了,我感覺到有一雙粗糙的大手撫過我額間的一縷亂發,心中忽然泛起一絲小小的調皮,故意不睜開眼睛,但發絲繞到臉上,那癢癢酥酥的感覺卻令我難以忍耐,我聽到咄苾渾厚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
“你的睫毛在動,還要假裝睡著麼?”
自知瞞不住,隻好尷尬的睜開眼,看到咄苾竟然坐了起來,渾身纏著的紗布依舊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像個粽子一般。
“頡王殿下,您的傷尚未痊愈,娜塔亞說過,不可以起來。”我道。
“哈——”咄苾想大笑出聲,可是卻牽動了傷口,笑了一半,又變成呲牙咧嘴了。
我扶他躺下,他盯著我的眼睛,言道:
“那日你在岩洞裏,喚我咄苾的,為何又要改口呢?”
原來他是聽見了的,我還以為那時的岩洞已被堵上,他已身陷狼群,是不會聽到我的呼喚的。
“纖兒不敢。”我羞愧道。
咄苾慢慢伸伸胳膊,踢踢腿,卻疼得直皺眉,口中抱怨著:
“我睡了多久了?怎麼感覺好像睡了一年似的,骨頭都睡得酸麻了。哎喲,纖兒,我的肩膀好疼!”
我長舒了一口氣,看來咄苾沒什麼事了,我還擔心他醒來後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沮喪呢。
那天的咄苾是那麼的英勇與男人氣,渾身都被狼咬破抓傷了,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可是現在卻如一個孩子一般,心內頓覺好笑,柔聲道:
“好,纖兒來給頡王揉揉。”
咄苾的肩很寬,肩上的肌肉也很結實,比一般的勇士更加魁梧,我輕輕的揉捏,避開那些傷口,心裏忽然有種感覺,仿佛這樣的場景曾經出現過,但現實中又沒有,似乎是久在千年以前的事。
或者,我腦中出現的種種熟悉感,均是來源於未失憶之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