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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他的眼神(2 / 2)

什缽苾根本不理會咄苾與麗君的爭執,他取出一件長長的虎皮罩袍,蓋在大汗的身上,跪在旁邊,痛哭不止,對於立誰為可汗,漠不關心。

“但是王兄遺命不可違!”咄苾像是贖罪一般,堅持道。

誰都知道,草原上的規矩不同中原,強者為尊,誰為突厥貢獻大,就最有資格做可汗。

麗君沒有說話,麵對死者,她心內總是愧疚難安的罷。

隨後,出出進進的許多人影在我麵前晃動,他們商議著各種事情,作為王後與草原最尊貴的頡王,他們兩個自然是全場的主角。

外麵的局麵有些混亂,看在我的眼中,卻是倍加的熟悉,我在這樣混亂的人群中一步步後退,沒有人注意到我。

他們抬走了大汗的屍身,幾個時辰前他熱情如火,粗重的喘息猶在耳畔,而現在,他體若寒冰,並且永遠也不會再醒來了。我以為我會恨他,奪走了我即將到手的幸福,可是麵對他的突然死去,我的眼中盈滿了淚水。

我退得愈遠,便覺那一地的鮮血倍加紅得刺目,紅得壓抑,幾乎令人窒息的壓抑。我抬起頭,想擺脫那重枷鎖的桎梏。

抬頭上望,遠方有連綿的群山,下麵是一片枯黃的顏色,頂上是終年不化的積雪,雪山與白雲連接在一起,一片慘白,分不清是真是幻。

重山阻隔,中原距草原何止千萬裏?但我的思緒,卻如有閃電般的速度,跨越群山,跨越草原,跨越千山萬水,飛向江都的行宮。

記憶也如根根刺骨的鋼針,刺入我的腦中。

恍惚眼前,出現了同樣的場景,隻不過,那裏溫暖如春,風景如畫,大殿更是巍峨富麗。兩個男人的廝殺,有一個把長劍刺入另一人的胸膛,鮮血漫溢,那一抹明黃被染成暗紅,楊廣的眼神亦是至死未能閉上,那樣的滯茫,帶著對人世的眷戀。

我記起了,那便是大隋的天子,我的丈夫。

楊廣的臉在記憶中漸漸模糊,很快卻變成了大汗的臉,不,那時的他還那麼年輕,他也不是大汗,他是俟利弗設王子。

還記得客房黯淡的光線下,那個高大魁梧的影子籠罩著我,一把彎刀閃著森冷的亮光,年輕時的俟利弗設,就那樣把彎刀半舉在空中,遲遲未能落到我的身上,而他的雙眼,卻在看清我麵龐的刹那,癡迷良久。

而如今,那個曾經劫持過我,如猛虎一般剛勁的男人,卻再也沒了氣息,會被草原的人們把他葬在雪山之頂,那個終年冰冷寒極的地方。

頭痛欲裂!

我一步步退回房內,靠在榻前,雙手不由得抱緊了頭,想摒棄那些記憶,可是記憶卻如潮水一般襲來。

曾經,我努力的想記起從前的一星半點,而如今,那個被密封在箱子裏的記憶突然如泄洪一般,滾滾朝我湧來,一切的一切,便如一幅幅移動的畫卷,在我腦中快速的滾動。

我記起了我的童年,我的少女時代,我的新婚燕爾,我的皇後之尊,我的喪夫喪子亡國之痛,還有癡心一片,卻葬身海底的楊諒;處於愛恨情仇邊緣的宇文化及,以及所有的或生或死的人,或哭或笑的事。

以及最後,我在昏迷時耳邊聽到的“得得”的馬蹄聲,與“轆轤”的車輪聲。那是大汗把我從竇建德手中要出,帶我回草原的漫長的路。

“公主,你怎麼了?!”狗兒從大汗死去的驚慌中醒過了神,看著滿額盡是汗珠的我,不由得大驚。

寒氣逼人,可是腦中的絞痛卻硬生生把我逼出汗來。

“狗兒哥哥,如果有一天美兒變成了仙女,一定不會忘記你的。”麵對著跟隨了我一生的狗兒,為我失去了男人尊嚴的狗兒,為我斷掉一條手臂的狗兒,我熱淚翻湧,唯有用兒時的一句話,來回答他。

可是如今的我,非但沒有變成仙女,反而變成了一個罪人,一個足可下十八層地獄的罪人!從前的事,從前的人,在我麵前一一閃過,他們的眼神中,閃著或愛或恨,或怨或怒的光芒,如箭一般射向我。

一個個倒在我眼前的人,無不是因我而死,除了愧疚,我不能為他們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