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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章 多情自古空餘恨(1 / 3)

第十章 多情自古空餘恨

昌意等了一夜都不見阿珩,正急得六神無主,看到阿珩歸來,他心中一鬆,略帶責備地說:「跑到哪裏去了?一直在等你。」

阿珩低頭未語,夷彭笑著走過來,「對了,不知道四哥聽說沒有,蚩尤沒有死。」

昌意震驚地問阿珩:「真的?」

夷彭說:「昨日很多人都看到蚩尤站在澤州城頭,小妹昨日不是去澤州了嗎?難道沒見到蚩尤?」

昌意盯著阿珩,眼中滿是悲傷,一瞬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阿珩盯了夷彭一眼,去追昌意。

「四哥,四哥……」

昌意麵無表情,充耳不聞,直走進屋中,轉身就要關門,阿珩強推著門,擠了進去。昌意坐在案前,眼觀鼻,鼻觀心,彷彿入定。阿珩賠著笑,一會兒說東,一會兒說西,昌意都不吭聲。

「四哥,你說句話。」

昌意隻是沉默,沒有一句責罵,阿珩卻覺得比利劍剜心更痛,從小到大,昌意對她百依百順,不管她做了什麼,闖了多大的禍,昌意都隻是帶著幾分無奈,笑著說「誰叫你是我妹妹呢」。

阿珩搖著昌意的手臂,含淚哀求:「四哥,你打我罵我都成,別不理我,如今我隻有你-個哥哥了。」

昌意語聲哽咽,「我卻一個哥哥都沒有了,你不要忘了大哥是怎麼死的!」

阿珩身子劇顫了一下,低聲說:「我不會忘記。」

「你昨日夜裏到哪裏去了?」

阿珩神色哀傷,一言不發。

昌意一字一頓地說:「阿珩,我永不會原諒蚩尤!」

阿珩深埋著頭,「我知道,所以我已經和他說清楚,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昌意怒氣漸去,心頭卻越發悲傷。他並不想逼迫小妹,可是他也真的無法接受小妹和殺死了大哥的蚩尤在一起。

半夏輕叩了叩窗,「王姬。」

阿珩打起精神,拉開窗戶,「什麼事?」

半夏附在阿珩耳畔低聲說了幾句,阿珩點點頭,回身對昌意說:「四哥,你帶著烈陽去找夷彭,幫我拖住他,我出去辦點事情。」

昌意看阿珩神色凝重,又知道半夏是大哥親手訓練的人,立即站起,「你去吧,夷彭交給我和烈陽。」

阿珩跟著半夏出了驛館,行到密林中,一位素衣女子正躲在暗處等候,竟然是多日以來沒有一點消息的雲桑。

阿珩心細,看到雲桑雙手的手腕上有被勒過的紅痕,驚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誰膽大包天,竟然敢鎖縛你?」

雲桑淡淡說:「夷彭想阻止青陽和我聯姻,後土恰好也想阻止,夷彭告訴後土隻要能幽禁我十日,他就能讓黃帝改變主意,後土就把我鎖住。昨日趁著他急急忙忙地出去,我才趁機逃掉,後來聽說他是去幫蚩尤退水,這些年他和蚩尤為了兵權爭得十分凶狠,沒想到他竟然會不計前嫌地去救蚩尤,所幸他小事糊塗,大節倒是沒失。」

阿珩問道:「夷彭阻撓聯姻,是深恨我們,可後土為什麼要幫著夷彭?」

雲桑對軒轅水淹澤州心頭有恨,冷冷地譏諷:「你是怕後土投靠夷彭,與你為敵嗎?後土一直唸著你少時的相護之恩,又討厭夷彭的陰毒,絕不會與夷彭為伍,這一次他們隻是互相利用。」

「我、我……那後土他……」

「你畢竟是軒轅族的王姬,這是我們神農族內的事,你就不必多問了。」

阿珩心中湧起了悲傷,戰爭早已經將一切都撕碎,連她與雲桑之間的情誼也不能倖免。

雲桑看到阿珩的神情,想起舊日情分,心頭也湧起悲傷,可又不知道能說什麼,隻能挑高興的事情講,緩和一下氣氛,「蚩尤還活著,恭喜妹妹。」

阿珩自然理解雲桑的心意,打起精神,笑了笑,「也恭喜姐姐。」

雲桑笑著點點頭,「沐槿還真是個小丫頭,聽說蚩尤還活著,立即跑去了澤州,卻沒見到蚩尤,氣鼓鼓地給我傳信說一個妖女帶走了重傷的蚩尤,要我給她增派人手,遍查妖女。」雲桑嘆氣,「估計你早有所覺,沐槿對蚩尤癡心一片,蚩尤卻絲毫不領情。她還不知道蚩尤和你的事,如果日後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不怕你怪罪她,反倒擔心蚩尤,你讓蚩尤多多包涵。」

阿珩低聲說:「我和蚩尤不可能在一起,從此後,我是我,他是他。」

雲桑沉默了,這場戰爭把天下和他們的命運都改變了,一瞬後,她問:「蚩猶如今在哪裏?他的傷勢需要多久才能好?」

「我拜託逍遙帶他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以他的怪異功法,也許三五年就能全好。」

雲桑沉思了好久,說道:「你立即召集神農諸侯齊聚紫金頂,我要當眾宣佈同意嫁給青陽。」

「你真考慮好了?」

「黃帝的大軍仍在澤州城外,如果換成你,現在的情形下難道能拒絕黃帝嗎?你和我都明白,黃帝讓青陽娶我,不過是為了更容易收服神農各族,我答應嫁給青陽,不過是換取一段暫時的和平,為蚩尤爭取時間。」

阿珩沉默了一瞬說:「我立即請四哥召集神農各諸侯。」

「告訴黃帝,我雖然答應了婚事,可我還要再為榆罔服喪幾年,請他尊重神農的禮節。」

「好!」

阿珩和雲桑到達紫金頂時,看到昌意和神農的諸侯國主們已經都在了。

雲桑冷哼一聲,說道:「前段日子,這些人三請四邀都請不到,如今軒轅一聲號令,他們就全到了。我們好不容易打了一次勝仗,他們反倒越發奴顏婢膝,生怕黃帝遷怒於他們。」

阿珩低著頭說:「我是高辛的王妃,這是軒轅和神農的事情,我就不進去了。」

雲桑點點頭,逕自走向大殿。

滿殿的人聞聲回頭,看到雲桑穿著一襲素裙,站在殿門口,風儀玉立,英邁出群。

被她的容光所攝,眾人不自禁地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雲桑忽然就想起來小時候,她第一次闖進這個大殿時的情形。她指著擺放王座的玉台問父王:「為什麼侍衛不許我上去玩?」

父王說:「因為站到那裏的人要背負起天下所有人的喜怒哀樂,你還太小,背不動。」

「那等我長大了,背得動時就可以站在那裏了嗎?」

父王輕彈了下她的鼻頭,微笑著說:「最好永遠不要有那一天。」

雲桑神情肅穆,邁過高高的門檻,走進了大殿,蓮步輕移間,香曳輕綃,風動羅帶,滿室生香。

從一個個呆杵著的男子身邊走過,一直走到了玉台前,她看著空蕩蕩的王座,卻好像看到父王就坐在王座上,微笑地凝視著她,直到今日,她才看明白了父王眼裏的沉痛。

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抬腳走上了玉台,微笑著盈盈轉身——

「王姬!」後土在殿外大叫,身影從半空飛躍而下,直撲殿門而來。

雲桑居離臨下地看著眾人,好似完全沒有聽到後土的叫聲,朗聲宣佈:「我,神農雲桑願意嫁予軒轅青陽為妃。」

整個大殿爆發出歡天喜地的慶賀聲,淹沒了後土情真意切的叫聲。

一句話,就滄海桑田、芳華凋零。

後士的身子硬生生地停在了大殿中央,麵如死灰,直勾勾地盯著雲桑,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能守住神農山?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能保護神農百姓?為什麼你不肯讓我給你-份安寧?

雲桑微笑地看著他,眼神堅毅,我是神農的長王姬,這是我的責任!我有我該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該做的事情!

歡笑聲,恭喜聲,晃動的人影,殿宇金碧輝煌,明珠光華奕奕……

後土艱難地轉身,拖著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步穿過喧鬧的人群,走出了殿堂。

他的坐騎化蛇就等在一旁,他卻視而不見,隻是沿著台階,邁著僵硬的步子,向山下走去。

隨著蜿蜒而下的台階,他的身影一點點變矮,一點點變小,漸漸消失。

雲桑站在高高的玉階上,凝望著殿外,麵帶微笑,背脊挺得筆直。

昌意和阿珩回到軒轅城後,聞訊趕來道喜的朝臣擠得水洩不通。昌意與他們一一寒暄,大家簇擁著昌意邊笑邊走,十分熱鬧,夷彭的身影則顯得孤零零的,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

因為澤州大水的事,黃帝不悅,眾人也都忙著疏遠夷彭。就在前段日子,因為夷彭戰功顯赫,黃帝頻頻嘉獎,朝臣們還都是事事以他為重,不過轉眼間,一切榮耀都好似成了過去。

阿珩悄悄地觀察著他,夷彭很快就察覺到,看向阿珩,冷冷一笑,眼中盡是譏嘲不屑。

阿珩心中發寒,她和夷彭都知道,黃帝看似嚴厲地斥責了夷彭,可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傷害到夷彭的處罰,一切還隻是開始!

黃帝重重嘉獎了昌意。等一切禮節完畢,殿內隻剩下他們一家時,黃帝對阿珩說:「本想讓你再陪陪你母後,可你已經住了一年,少昊派使臣來接你回去,我也不好強留。再者,青陽還在歸墟閉關療傷,你早點回高辛,對他也有個照應。」

阿珩向黃帝磕頭辭行,「是該回去了,這次住這麼久,少昊已經是特意破例。」

黃帝把阿珩扶起,溫和地說:「你和少昊也是磨難重重,成婚不久就出了虞淵的事情,你剛好,青陽又出了事,如今總算一切都太平了,你也應該好好陪陪少昊,早點生個孩子,要不然我想幫你爭取後位,都力不從心。」

阿珩溫順地說:「父王說的是。」

黃帝嘆道:「你這丫頭如今也是越來越不老實了,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你以為我是衝著高辛的王位去的。我是精通權謀的一國之君,可珩兒,我也是你的父親,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黃帝輕撫了下阿珩的頭,「五神山上還住著另一個俊帝,少昊的王位坐得並不穩當,他必須尋求高辛國內各族的支持,納妃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你不會是他唯一的女人,真有什麼事情,父王也是鞭長莫及,隻有孩子才會給你長久的依靠。」

阿珩默不作聲,唇角緊抿,透著倔強。黃帝凝視著她,突然之間覺得很是疲憊,揮揮手說:「你趕緊去朝雲峰吧,再陪陪你母親,讓她……」黃帝沉默著,遲遲沒有把話說完,他自己並未察覺到時間流逝,阿珩卻抬起頭,奇怪地看著他,黃帝回過神來,說道:「勸她愛惜一些自己的身子。」

「是!」阿珩俯身磕頭,安靜地退出了大殿。

第二日清晨,阿珩辭別母親和哥哥,返回高辛。

到五神山的承恩宮時已是日暮時分,來迎接她的宮侍稟奏:「陛下還在議事,讓王妃先行用膳,不必等他。」

阿珩點點頭,直接回了寢宮。

一路行來,雕樑畫棟鱗次櫛比,亭台樓閣參差錯落,古柏虯柯幽森繁茂,奇花異草馥鬱芬芳,更有竹徑荷渠通入另一洞天。承恩宮是阿珩見過的最美的宮殿,世人都下意識地認為住在這座宮殿的人必定生活得奢華有趣,可阿珩懷疑少昊根本不知道這座宮殿內究竟有些什麼,他的生活隻是在寢宮和正殿之間往返交替。

阿珩用過飯,梳洗過後,少昊仍沒有回來。她一個人呆著無聊,就乘著月色還好,去外麵隨便走走。

也未辨路,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一處熟悉的園子——漪清園,這是俊帝最喜歡的園子。大概因為少昊從來不來,也沒有妃嬪前來遊玩,宮人們有些偷懶,草木都長得過於茂盛,連小徑都覆蓋了。

阿珩沿著蜿蜒曲折的河水緩步而行,月夜下,河岸對麵的竹林鬱鬱蔥蔥。微風襲來,竹枝搖曳,姿影婆娑,阿珩不禁想,那個曾在河畔枕著青石讀書的翩翩公子在做什麼?如果他還住在這個宮殿裏,在這樣的夜晚,一定會攜一管洞簫,踏著月色,行吟於水邊竹下。

「在想什麼?從我走進這個園子就看你站在這裏發呆。」少昊一身白衫,踏著月色而來,恰停在河岸邊的青石旁。他身後是隨風輕動的婆娑竹影,綠竹猗猗,層層如簀,襯得他風姿清雅,與那人十分相似。

阿珩無聲地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少昊的問題。

寂靜的夜色中,流水潺潺,竹林簧簧,交織在一起,猶如一首樂曲。

少昊低頭看著溪水中隨波而動的月影,眼神有些恍惚,「忽然發現我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聽一聽流水的聲音。」

阿珩側身坐到岸邊的青石上,「關於神農和軒轅聯姻,我沒有徵求你的意見就擅做了決定。」

少昊道:「你做的很對。黃帝想要收服神農,必須剛柔並濟,聯姻勢在必行,不是青陽,就是夷彭,不是生,就是死,既然隻有一條路可走,那我們就隻能走了。」

阿珩說:「父王說你現在的處境很艱難,最好通過冊封妃嬪,分化、拉攏各個家族,你可有心儀的女子?」

少昊盯了眼阿珩,眼眸低垂,淡淡道:「身為帝王,不要再妄談私情。我父王一生溫柔多情,任憑常曦氏姐妹把持後宮,連朝堂上也被後宮影響。黃帝一世英明,偏偏在處理彤魚氏和你母後的事情上優柔寡斷,以致後宮之爭差點變成天下之禍。有這麼多的前車之鑑,我哪裏還敢對女子動情?」

阿珩看著少昊,他口口聲聲說著不要妄談私情,卻從登基到現在不顧帝位未穩,就是不肯納妃,並不是隻有溫柔多情才是妄動私情,有時候,冷漠也是一種私情。

「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嗎?我幫你登上王位,你幫助我離開,如今的情形,我不可能離開,能不能換個條件?」

少昊心頭一跳,穩了穩心神,才問道:「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