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蔚湘醒來時覺得渾身都痛，整個人仿佛被撞散架了一般，沒有一塊骨頭在原位上。
她如蝶翼般的睫毛微顫，緩緩睜開雙眼，卻因為室內過於刺眼的燈光，又再次不舒服地閉了起來。
“醒啦？感覺怎麼樣？”
一道沙啞卻飽含磁性的聲音響起，葉蔚湘吃力地扭過頭，看到顧遠霆正關切地望著自己，光潔的下巴上布滿青色的胡茬，一副很久沒有睡的樣子。
“我怎麼了？”她開口問道，發現嗓子像是被火燎過一般，幹疼幹疼的，讓她難過地蹙起了眉。
顧遠霆將她扶起來靠在床頭，然後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帶吸管的杯子，湊到她的嘴邊，“你出車禍了，還好不是很嚴重。”
葉蔚湘足足喝了大半杯水，直到嗓子裏的難受勁過去，才疑惑地道：“車禍？”
對。她好像是出了車禍。昏迷前那天旋地轉般的痛苦，她現在還能記得。
“和我一起的司機怎麼樣了？”葉蔚湘擔心地問道。
“他性命無礙，隻不過肋骨斷了，要住院一個月。”顧遠霆將手中的杯子放回桌子上，麵色凝重地望著她，“蔚湘，你覺得這次車禍是意外還是人為？”
聽到司機沒有什麼大礙，葉蔚湘放下的心卻又被他後麵那句話提了起來，不由覺得嗓子有些發幹，“什麼意思？”難道顧遠霆覺得有人蓄意謀害她？
“保鏢對我說，你在墓園碰到季昀？”
“對，他讓我把上訴撤消掉。”葉蔚湘皺著眉望著顧遠霆，纖手無意識地握緊成拳，“你懷疑是他幹的？”
顧遠霆沒有正麵回答她，而是沉聲說道：“保鏢告訴我，當時那輛白色麵包車從墓園出來後，就一直跟在你的車後麵，然後突然加快速度撞了上去。”
葉蔚湘沒有說話，蒼白無血色的臉上在一瞬間閃過各種情緒，先是不可置信，再是仇恨，最後定格在夾雜著痛苦的悲哀上。
顧遠霆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閃過莫名的心疼，那股心疼驅使著他伸出手，覆在葉蔚湘微微顫抖的纖手上。
葉蔚湘茫然地望著顧遠霆，星眸裏迅速地蒙上水霧，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他怎麼……怎麼能這樣……”
季昀想殺她！
季昀竟然想殺她！
他怎麼可以這樣！難道他對她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嗎？難道在他心中，錢比她還重要？
葉蔚湘反抓顧遠霆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怎麼能這樣做？！”
顧遠霆沉默了一會，才輕輕道：“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是啊！如果他有點良心，他就不會害死她的父母，又計劃著將她送到療養院。
她總覺得她和他之間有情份，哪怕知道是他殺了爸爸媽媽，她對這個事實的認知卻因為她和季昀曾有過的感情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的並不是那麼真切。
直到現在，她終於清楚地認知到季昀這個人的本性，也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她和他已經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這個清楚的認知，將她的心撕裂出一道口子，先是絲微的茫然，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葉蔚湘捂著胸口，仿佛要窒息般大張著嘴不停地喘息，晶瑩的淚珠大滴大滴地砸下來，迅速地打濕了她的前襟。
“蔚湘！葉蔚湘！”顧遠霆臉色大變，一邊用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大喊著她的名字，後悔剛才不應該和她談論這件事情，就算要談論，也等到她出院之後。
葉蔚湘充耳不聞，隻顧著哭泣，纖弱的身體縮成一團，如同剛出生就喪母的幼獸般，讓人心生憐惜。
見安撫無效，顧遠霆狠狠皺了一下眉，接著突然放開葉蔚湘，厲聲道：“葉蔚湘，你在這裏哭給誰看？你死去的爸媽，還是那狼心狗肺的季昀？有骨氣的話，你就把眼淚擦幹，把這仇報回去！”
葉蔚湘似乎被他驚到了，渾身一抖，終於回過神來，抬起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望著他。
顧遠霆歎了一口氣，有些粗魯地用手指擦去她臉上的淚珠，“別哭了。”
葉蔚湘抽噎了一聲，突然一把抱住顧遠霆，嚎啕大哭起來。
從小大到，她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生活的，隻是麵對變故不得不堅強，不敢允許自己的懦弱。所以自從發現季昀和葉浣浣的奸情，再到得知父母慘死的真相，她一滴淚都沒有流過，心中的痛苦累積到今天，終於在顧遠霆的安慰下釋放出來。
顧遠霆看著在他懷裏哭得風雲變色的葉蔚湘，眼眸中閃過一絲無措。一向被人稱為無所不能的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