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青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眼盈盈道：“娘娘，餘醫官一直在診治，但是我家格格……我家格格失了孩子，心灰意冷，連藥都不肯進啊，得知孩子沒有了的那兩天，在榻上哭得死去活來，本來小產就十分傷身，我家格格還分外傷心，又不肯吃藥……餘醫官說，格格再這樣下去，可是不好了……”
“就沒有去請殿下來瞧瞧？”
“殿下這幾日誰都不見，青柳不是沒有去請過啊，殿下根本不理會奴婢……我家格格見殿下也不肯來，更不好了……娘娘……”
我再次看著榻上的章祺珍，她曾經那麼美，因為有孕，那麼快樂。而如今卻已自己不要了性命，任憑自己如一葉小舟，漂泊在風雨之中，隻待上天取走她的性命……
不，她是無辜的，雖然後宮中無辜枉死的人太多……
我走近她身邊，她似乎感受到別樣的氣息，吃力睜開了眼，許久，她似乎才看清楚我是誰，看到是我時，她雖有一絲驚異，卻旋即恢複了平靜，用嘶啞的聲音說：“娘娘安好，恕臣妾無法起身向娘娘請安了……”
我沒有理會她的請安，隻道“你告訴我，你不要命了麼？”
她朝我無奈一笑，道：“命？臣妾還要命幹什麼？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七年前，當我被母家送到東籬宮時，雖然隻是潛邸格格，我還是那麼期待，期待在這裏的生活，但是如今……”說到此處，章祺珍已經如鯁在喉，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
我見她將臉別了過去，不想再與我說話，我便緊緊握住她的手腕：“難道你不想為你腹中胎兒報仇？”
聽聞“報仇”二字，她的眼中似乎亮起了一絲光，但又隨即幻滅，然後對我說：“娘娘，我母家勢單力薄，我在東籬已是如履薄冰，我又如何敢輕舉妄動，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糊塗！這是你失去的第一個孩子麼？那幾年前的那一次呢？兩個孩子，你就甘願認命麼？”
聽到我講到她幾年前的第一次小產，她驚恐得瞳孔都開始放大。
“章氏，在這個後廷裏，不反抗便隻能人為魚肉，你不想害人，也有辦法，那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強大到沒有人敢來害你，害你的孩子，害你的母家。”
她聽見我說的話，眼睛怔怔然望著遠方。
“還有，你母家當初把你送入東籬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把將來的皇位押在太子殿下身上麼，你若一死，就算今後太子登極，你母家的未來之路，要艱難多少，你可曾想過？”
我說完種種，才緩緩將她的手放開，轉身離去。
良久，我聽見章祺珍，虛弱地問我：“娘娘，您為何對我說這麼多？”
我望了望即將落山的驕陽，道：“她們誣陷是孤害了你的孩子，若不是她們要除掉孤，你的孩子，說不定能保住，而且，這東籬宮裏，已經有太多死人了。”
我不知道，這些話是否能激起章氏複仇的心，我亦不可知，用仇恨來激起她的活下去的勇氣是否真的恰當。
但是，若她願意活下去，我至少能心安一些，而且，我也不想否認，她若有了複仇之心，那麼楚錦如與段婉欣就會多一個死敵，在我身上的危險就會減少一分。
天知道，從何時開始起，我的憐憫中也會摻雜著這些心計……
太陽已經落山，偶爾吹拂過幾絲微風，天氣開始轉涼，我扶著阿蠻，漫無目的地走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