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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2)

第1章 人來如織 劍去如電

徽四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格外的晚。正月晦日(最後一天),正是長安城每年第一個「遊冶水邊追野馬,嘯歌林下應山君」的重要日子,然而那呼嘯的北風,蔽日的陰雲,卻生生把個春寒料峭演繹成了嚴冬景象。

隻是對於長安人來說,比起他們懷裏揣得火熱的那一顆顆春心,無論是惡劣得離譜的天氣,還是正鬧得轟轟烈烈的駙馬謀反大案,絕對都是浮雲。不到午時,城東南的曲江之畔,早已是一片衣冠如織、車馬如龍的繁華盛景。但凡風景略有可觀處,放眼均是密密麻麻的帷帳,無數男女老少在帳內席地而坐,暢懷而飲。那錦幕四合、歌舞喧天的,是皇室豪門的遊宴之處,少不得一番「席舞千花妓,歌船五彩摟」的風流;那平地設席、青氈為帳的多是平民,圖的是個「千門萬戶看,無人不送窮」的吉利……

在江濱的一頂普通氈帳裏,琉璃靜靜的喝了一口桃酪。那酸酸的冰涼漿汁順著喉嚨慢慢流下,讓她幾乎打了寒戰,等到這不適感過去,她才放下了舉起掩口的衣袖。隻聽對麵的珊瑚一聲嗤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一邊的曹氏道,「阿娘,琉璃不是去學教坊音聲的麼?怎麼學得做派越發像官家人了?」

曹氏淡淡的睨了琉璃一眼,冷笑幾乎從眼角溢了出來;珊瑚越發笑得歡暢,那發育良好的胸脯和頭上的金搔頭,淋漓盡致的註解了「花枝亂顫」四個字。五歲的青林抬起頭來,看了看明顯不大高興的大姐琉璃,又看了看明顯很高興的二姐珊瑚,滿臉都是困惑;而庫狄延忠隻是麵無表情低頭喝了一口宜春酒,回頭便跟在一邊熱酒的世僕新泉道,「再燙一壺。」

琉璃無聲的吸了口氣,壓下被「教坊」這兩個字勾起來的怒火,保持著一貫的麻木表情扭頭看著外麵的風景——除了氈帳還是氈帳,偶然露出幾棵樹來,也都是光禿禿的淒涼模樣,加上不時刮過的刺骨寒風,這孟春景色怎一個慘字了得?也不知道長安人哪來的這麼大勁頭,年年歲歲要跑到這荒郊野外來吹這半天春啊風,好像不這麼折騰一番,就沒臉出門見人!對於長安人這種對郊遊的群體性狂熱,她還真是不大適應,就像她依然不大適應他們所熱愛的酪漿的古怪酸味。

算起來,這是她來到長安的第三個年頭了——自從寫畢業論文寫到睡著的那個夜晚之後。她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的論文題目是《論唐代的染織圖案演變與西域文化》,為了盡可能搞清楚時代背景,她又惡補了一番唐史,然後……就真的來到了這個時代。

因為完全聽不懂身邊人那坑爹的古代漢語發音,也因為在鏡子裏看到了一張雪膚深目的小臉,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是穿到了外國或異世。足足有一年零三個月,她沒開過口,大家先是以為她是因為母親的去世而傷心得傻了,後來,又覺得她大概是成了啞巴。等她終於摸清楚狀況,也學會了以長安官話為主、夾雜著栗特語和突厥語的家裏通用語言,她已經很悲催的喪失了嫡長女一切應有的待遇和地位——是的,她知道如今已近永徽之治的尾聲,捲入謀反案的駙馬房遺愛和吳王都死定了,武昭儀很快就要登上皇後的寶座,而害死吳王的長孫無忌過兩年也將被逼得上吊……可這一切跟她一個前途茫茫的胡姬有個毛關係?

當然嚴格的說,她其實不算胡姬,至少在大唐的戶籍紙上,她屬於本地良民。她的便宜父親庫狄延忠,假假的也算是一個前朝勳貴之後,高祖是北齊華陽縣公庫狄盛,隻是風光跟長孫、宇文這樣根深蒂固的胡人高門還差了十萬八千裏,更別說祖父迷上鬥雞之後的迅速敗落,隻給父親留下了一個良民身份和一張害人的臉——把她母親可是害慘了。

她的便宜母親安氏是栗特胡商的寶貝女兒,據說在栗特人的什麼昭武九姓裏,安是最顯貴的姓氏之一,安氏的父親更是栗特商隊裏一言九鼎的領隊薩寶。隻是當安氏不顧家中安排,執意嫁給外族人,找的這個男人又看不大起她的父兄們,她便幾乎跟娘家斷了來往。饒是如此,安氏跟庫狄延忠才過了三年快活日子,就懷著琉璃迎來了曹氏這個更年輕貌美的妾,看著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至於曹氏,倒是地地道道以樂舞為生的栗特樂戶,按大唐律法屬於不能為妻的二等賤籍。可對於庫狄這樣的胡人家庭來說,誰又會閑得抽筋來管他是不是以妾為妻?曹氏也許不算太聰明,但足以對付庫狄延忠了,也足以決定在這一千多年前的時空裏孤立無援的琉璃的命運。

如今,這個家雖然依然住著安氏用嫁妝購置的小院,卻已經看不到安氏的任何痕跡……呃,也許除了琉璃?其實琉璃也屬於曹氏非常想清理幹淨的某種東西,隻是因為她的皮囊大概還值點錢,又處處小心,才熬過了最初的艱難。一年多前,當她終於開始說話並顯示出腦子沒有壞掉後,曹氏立刻就想到了「變廢為寶」的好辦法——讓琉璃去參選教坊的搊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