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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2 / 3)

裴行儉接過字紙看了一眼,笑著點頭,「果然成了,比上回的又要好上許多」安十郎也好奇的湊過來仔細一看,卻原來是一張歷譜,用細線分出兩列共三十個細長的格子,每列上用大字記著一日的幹支,略小些的字則是當日吉凶宜忌,十分清晰明了,字跡大小一致,筆畫更是工整漂亮得出奇。格子外框上還有一圈簡單的卷草花紋,整張字紙看上去竟有一種前所未見的規整悅目。

他越看越覺得有些異樣,「這是怎麼寫出來的?怎麼能寫得這般齊整好看?」

琉璃的笑容越發璀璨,指了指放在案台上的一塊黑色木板,「是它寫出來的」

安十郎忙走到案台前,卻見這塊木板比紙張略小,板上淺淺的凸起處是一個個整齊的陽文反體字,有兩人便笑嘻嘻的走了過來,拿出小刷子在板上細細的塗了層墨,仔細的貼上一張白紙,又拿起另一個幹淨的大刷子在白紙上刷了兩遍,揭開後翻轉過來,赫然便是與他手中這張一模一樣的歷譜。

安十郎不由目瞪口呆。

琉璃得意的對裴行儉眨了眨眼睛。字自然是裴行儉寫的,他得先在打好格子的夾纈店專用薄紙上寫好字,將紙貼到木板上,刻工沿紙反麵透出的字形輪廓刻好線,雕工再一點點剔除掉刻線外的木板,這才能做出印刷用的雕版來。

安十郎上下看了好幾遍,注意到這張歷譜打頭一排分明有「乙卯年曆譜」的字樣,突然醒過神來,叫道,「你們,可是打算拿這些黃麻紙做明年的歷譜來賣?可這歷譜……」

裴行儉笑道,「十郎放心,守約在長安時曾跟著太史令學過兩年天文數算之學,這種簡單的歷譜絕不會算錯,如今頭四個月的雕版這兩日便能做好,日後還會更快一些,大約半個月後,便可以做出明年的歷譜來。」

安十郎臉上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看看裴行儉,又看看手裏的字紙,再看看那塊雕版,彷彿有銀幣從眼前嘩嘩流過,半晌才嘆了口氣,「守約,你是怎麼想得出來的」若是半個月後便可以印出明年的歷譜來,莫說西州各縣,便是運到敦煌去也不比當地的歷譜晚出,而那些手抄的歷譜,論樣式論紙張論墨書,怎麼能跟他們印的這種相提並論?

裴行儉笑著看向琉璃,「我自然是想不出來,全是大娘的主意。」

安十郎瞪著琉璃,張了張嘴卻有些說不出話來,琉璃揚眉笑道,「我曾在夾纈店做過畫師的。前些日子突然想到,做夾纈的木板既能刻出那般繁複的花樣,大約也能用來雕字,沒想到試了幾次,居然便成了說來還要多謝安家的這些長輩,如今不但二舅的夾纈店裏四個雕工全在這裏,他們還幫我找了七八個原先做過家具和陶器刻工的客戶,不然哪能有這般快。」

安十郎隻有點頭的份,默默算了片刻才道,「我這便找幾個可靠的人的過來,今日既然第一塊雕版已出,便可以開始印紙製譜,先按兩千六百份翻製,販賣之事全包在我的身上,待歷譜銷完,所得錢帛我們對半而分」

裴行儉一怔,笑著搖頭,「不用如此,這些不值?難不成我們做這些還是為了與民爭利?」

安十郎神色肅然,「守約此言差矣,我們昭武人做買賣最講公道,我不過是派些人手,用幾處店麵而已,這歷譜是守約你算出來的,雕版是大娘想出來的,我安十郎豈能佔你們的便宜?」

裴行儉正待推辭,琉璃已笑道,「可紙張全是十郎出的歷譜也全要你去售賣;表兄,你莫不成是因為守約的身份,才這般謙讓?不如這樣,銷完之後你分我們三成便是,你若連這也不肯,我便隻好找族叔們來做此事了。」

安十郎思量片刻,嘆了口氣,「也罷,大娘,你和守約便三分佔一,你們這番心意,十郎銘記在心」

三分之一麼,那麼除去這些天的雇工與用料,還會有兩百多緡的收入,而且也能讓西州和敦煌這些地方的人,都能用上有史以來字跡最漂亮的歷譜琉璃不由笑了起來,轉念卻又想起了另外一事,「還有一事要拜託十郎。」

安十郎忙道,「大娘請講。」

琉璃笑道,「真到印製歷譜之時,這院子隻怕太過狹小,還是搬到寬敞些的地方才好,再者,這雕版印歷譜全是十郎的主意,日後我和守約再也不會過問」雕版的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她還是悶聲發大財的好。

安十郎有些不解的看向琉璃,琉璃笑著一攤手,雪白的手掌上也是墨跡斑斑。他還未開口,裴行儉已笑道,「十郎先看看這些雕版,我和大娘待會兒再過來。」說著攜了琉璃的手便走回了內院。

琉璃奇道,「你做?我還未跟表兄說清楚」

裴行儉笑道,「待會兒再說也不遲」把她拉到屋裏,從壺裏倒了點水出來打濕了手帕,一隻手捉住了琉璃兩隻手,另一隻手便用帕子細細的擦幹淨了她臉上的墨跡。

琉璃看著手帕上那黑乎乎的一片才反應過來,想到剛才自己得意洋洋的獻寶之時,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不由哎呀一聲,「你怎麼不早些提醒我?」

裴行儉語氣無奈,「我倒是想早些說,隻是實在沒機會插進嘴。」見琉璃臉都有些漲紅了,才笑道,「你放心,十郎看見那雕版,便再看不見你臉上的墨……我麼,我倒覺得,你適才那樣子,比平日更好看一些。」

琉璃看了看依然滿是煙墨的手,無力的白了他一眼,好看?是像花瓜一般好看麼?突然想起一事,「忘記告訴十郎了我這兩天都在試墨,發現鬆煙墨最是好用,別的墨便要差許多」

裴行儉忙拉住她,嘆了口氣,「你洗淨手再去也不遲,如今十郎來了,你該做的也都做好了,要好好歇著才是,也不看看自己熬得眼睛下麵都青了」

琉璃倒了半盆水洗淨了手,低聲嘟囔道,「誰知道會那般麻煩?」她原以為有夾纈店現成的材料和人手,自己以前又刻過陽文的印章,做個雕版還不是再容易不過?誰知從製版時的刀法刻法,到選擇用墨,再到轉印紙張都有好些麻煩,幸好這些工匠多數頗有經驗,裴行儉也常有妙思,大家邊試邊改,慢慢找到訣竅,足足十天的時間才做成功了這第一塊雕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