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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1 / 3)

第74章 寧馨冬日 禍福難測

裴行儉低頭看著琉璃,微笑道,「一則,韓醫師為人有些迂直,看他的舉止,還未動手,心已亂了,隻怕還不如我穩當;二則麼,誰教你這般害羞?平日穿衣洗浴從不讓人伺候,你自己做的褒褲,原先便是我也不教看上一眼。艾灸又不似用針,終究是……我瞧著韓醫師手法,似乎並不算繁複,那幾個穴位我也大致認得,自覺已有八九分把握,便試了一試,沒想到還是差一些。」

琉璃怔了一下,一語不發的把頭埋在他的胸口,無聲的嘆了口氣,那天的事她自然也聽說了,原以為他到底是有些不願意讓旁人動手,沒想到竟是怕自己醒來知道了心裏過不去。的確,針灸不似用針,肚子上多了幾個痛得厲害的圓疤,這種事情她不可能發現不了,可此時此刻,她總不能說,自己不願意讓婢女伺候穿衣沐浴,不過是個人習慣,至於新婚時不好意思讓他看見自己做的小內,和生病時讓不讓醫師針灸,其實也沒關係……

裴行儉低聲笑道,「如今好了,阿燕學了針灸,日後你便不會再遭這種罪。」手指在她的頭髮上停了停又問,「橫豎不用見人了,我幫你把頭髮散了罷?」

琉璃忙抬起頭來,「不打緊,我也不想再躺著,骨頭都快躺鬆了」她的發髻還是聽說蘇定方來了才讓小檀趕緊挽起來的,散了這些日子,此刻倒覺得挽起頭髮更利索些。

裴行儉想了想笑道,「我去尋本書來唸給你聽罷,你想聽?」

琉璃眼睛一亮,點了點頭,「我原先是在看《晉書》,上回看到阮籍傳,記得文字極好,可惜後來忙了,竟一直再沒時間拿起過。」家中看的書當真不多,便是裴行儉這般愛書的,書房裏也多是經史子集,沒有幾本可消遣的讀物,一本《世說》差點沒被自己翻爛,如今也隻能拿著史書當小說讀。

裴行儉皺眉思量了片刻,「阮籍的列傳……是在第四十九卷?」

琉璃不由茫然搖頭,如今的書都是手抄,一套晉書便有一百多卷,她怎麼記得住是哪一卷

裴行儉笑著站了起來,「我去尋來看看。」他起身去了東邊的內書房,沒多久便轉了回來,手上除了一卷薄薄的晉書,竟還拿了張黃麻紙,向琉璃揚了揚,「這一本裏怎會夾著一張過所?」

琉璃一看那紙便笑了起來,「你也見過這種過所文書?你瞧瞧是時候發的。」

裴行儉坐了下來,看了幾眼手中的文書,「你莫忘了我做的是長史,這西州府的事務倒也都過手了一二,這過所分明是前些日子發的,怎麼會落在了書裏?可是哪位安家兄長的?此物補起來最麻煩不過,咱們還是快些送回去才是。」

琉璃得意洋洋的揚眉一笑,「你再瞧瞧。」

裴行儉看著琉璃的笑容,心知有些不對,又仔細看了幾眼,猛然醒悟過來,「這紙張不對,從去年夏天起西州的過所便不用黃麻紙了,這是……」

琉璃笑嘻嘻的點頭,「裴長史果然目光如炬也這張過所是小女子畫的——若無此物,阿古如何去得京城?隻是做成之後才想起,西州公文用紙已是換了,隻得重做了一張,這張大約順手便夾在了當時看的書裏。」

裴行儉原是已猜到了一些,但聽她說得這般輕描淡寫,依然覺得有幾分不敢置信,「你……」停了片刻搖頭笑了起來,「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出?你是不肯全信了麴氏父子才讓阿古去的,自是不肯讓他們幫忙。隻是,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這官家文書也是做得的?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還了得?」

琉璃也不說話,笑得一臉燦爛。裴行儉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伸手便想在她頭上彈一下,手指碰到了她的額頭,又收了回來,到底隻是揉了揉她的頭髮,拉下了麵孔,「下不為例此事不是能頑的,這過所從西州到長安一路要到十幾個府衙蓋印,若是被一處發現了,便是驚動一方的大事,不但阿古脫身不得,你我也會有麻煩,你千萬不能再行此險棋」

琉璃笑道,「你都瞧不出來,誰還能瞧出來?」隻是想到一事,她還是皺起了眉頭,「我看你一路上過城時,隻需拿出一枚銅魚便好,那又是?」

裴行儉略有些納悶,「那是傳符,為官員出任地方或差役通傳消息所用,可出入城門,更換驛馬。」

琉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過所到底還是太過麻煩,又要入城蓋印驗章,又不能動用驛馬,日後得閑了,還是做個傳符出來才好」

裴行儉一時簡直不知說才好,愣了半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你做了過所做傳符,還想做?是不是要做兵符與函書出來調動兵馬?」

琉璃一本正經的搖頭,「我要調動兵馬作甚?再說,這傳符用過便用過了,不會有人去查,那兵符事後卻是有人要查驗的,做那物件出來豈不是自找倒黴?」

裴行儉還要再說,琉璃已笑著對他眨眼,「我隨口一說你也當真?那魚符乃是銅製,又不是文書,我再有本事,又怎麼造得出來?」心裏卻在琢磨,這事兒隻怕要找麴崇裕,卻不知他膽子夠不夠大,口風夠不夠嚴?反正這次聽說他內疚得很,也許能想法子說動他?

裴行儉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原是我多慮了,想來這西州裏有些人雖是有求於你,有欠於你,卻絕不會像你一般不知國法,肯幫你做出傳符來胡鬧。」

琉璃頓時有些沒趣,垂著頭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

裴行儉嘴角微揚,往床邊一坐,將琉璃攬在自己懷裏,微微調整了下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這才翻開手中的《晉書》第四十九卷,一字字念了起來,「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掾,知名於世。籍容貌瑰傑,誌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性不羈,而喜怒不形於色。或閉戶視書,累月不出;或登臨山水,經日忘歸……」

他的聲音原本清醇,語氣又舒緩,文字原本便優雅如詩的阮籍傳,被他讀得悠揚頓挫,夾雜著翻動書頁的沙沙之聲,就如一曲不帶絲毫紅塵煙火的琴音,在室內悠然迴蕩,琉璃一時不由徹底聽住了。不知過了多久,一篇阮籍傳才在「君子之處域內,何異夫蝨之處褌中」的奇句中讀完。

裴行儉放下書,低頭便看見琉璃怔怔的不知看著何處出神,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中一閃一閃,在雪白的臉頰上留下了一片時有時無的陰影,不知為何心裏變得一片安寧,半晌才輕聲道,「你還想聽哪一篇?」

琉璃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守約,你若生在那般的亂世,會做阮籍還是嵇康?」按阮籍傳的說法,阮籍也是胸懷濟世之誌,卻生於「名士少有全者」的亂世之中,隻能不參與巳時,沉醉於美酒名琴,借此自保,躲過了嵇康廣陵散從此絕矣的命運,而在大唐,這一代文臣武將少有全者的亂世也快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