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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1 / 3)

第二十一章 似曾相識 無所畏懼

方圓足足三丈有餘的大書房裏,沒有任何屏風簾帳之類的裝飾,隻是沿著四牆往內一圏圈地放了數十個厚重的書櫥,看去像是一大片書籍堆砌的叢林,就連那個不經意的簡短回答也彷彿帶出了書林間的陣陣迴響—— 「我知道了」

阿燕微微一怔,抬頭看了看坐在書案後的裴行儉,卻見他已神色如常地重新拿起案上的卷宗,忍不住微微提高了聲音啟稟阿郎,如今的雪奴 並非隻是家產豐厚、行事詭異而已,婢子這幾日還查探到,她和朝中權貴頗有交往,有人親眼見過她給數十家貴人府上送年禮,據說往年還有人通過她的門路謀到差事。婢子擔心的是,她身後有人指使!」不然的話,自己和韓四算哪個名牌上的人物,值得她動手設計?雖然後來那次見麵雪奴依然隻是談天敘舊,看不出任何企圖,但越是如此,她心裏就越是不安……裴行檢放下卷宗,抬頭看了阿燕一眼:「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分明比先前更為輕緩,阿燕心頭卻是一凜,再不敢多說,退後兩步低聲道:「是,婢子這便告退。」

裴行檢的目光在阿燕的身上轉了轉,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此事你不必再管。日後你和四郎手頭若是不方便,記得開口,莫要見外。」

啊?這話從何說起?阿燕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這條孔雀紋的竹葉裙是新做的,今天是頭一回上身,怎麼就讓阿郎看出窘迫了?她一頭霧水,又不敢多問,隻能答道:「多謝阿郎關懷,眼下還好,日後若有所需,婢子定會稟報。」

她正要轉身,裴行儉又叫住了她:「對了,此事你可曾稟告娘子?」 阿燕連忙搖頭:「雪奴倒是說過讓婢子代她向娘子問安,隻是婢子思量著,眼下還是不要煩擾娘子的好。」娘子如今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子,這一胎又懷得辛苦,哪裏還能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勞神?

裴行險點了點頭,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這兩天脾胃又有些不好,還要煩勞你過去仔細看看,若是……若是有什麼不妥,一定要立刻告知於我!」

瞧著裴行儉陰沉下來的臉色,阿燕卻是鬆了口氣,阿郎什麼都好,就是遇事太過沉穩,行事又太過莫測,讓人麵對他時總有種莫名的壓力;似乎也就是娘子有了身孕時,他才會露出這多思多慮的一麵,雖然經常會多得有點不著調,整個人卻著實可親可近了許多。她嘴裏便麻利地回道:「婢子這就過去。阿郎也不必太過擔憂,有身子的人胃口欠佳原是常事,娘子身子康健,脈像一直也甚為平穩,定會平平安安誕下小郎君。」

裴行儉劍眉一展,語氣裏也多了幾分真正的溫和愉悅:「那就借你的吉言了!」

阿燕暗暗好笑,眼見裴行儉再無吩咐,才欠了欠身,退出門檻。從門外看去,這間四麵都滿是高大書櫥、連案幾上都堆滿了如山卷宗的書房越發顯得肅穆逼人,而案幾前那個如刀斧刻成的端正身影就猶如叢岩中的一棵青鬆,默然挺立,不可動搖。她不由屏息又退出幾步,放輕腳步走到廊下,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廊廡邊第一間小屋的門簾立時一動,露出了一張圓潤俏麗的麵孔,先是滿臉堆笑地向阿燕點頭致意』又壓著嗓子低聲問道:「狄女醫,少常伯那邊可有什麼吩咐?」

阿燕認得這位正是聖人撥給阿郎的另一名宮女姚氏,這些日子在書房專門伺候筆墨的,忙回禮笑道姚阿監辛苦了。少常伯還在看卷宗,倒沒說有什麼事。」

姚氏明顯鬆了 口氣,向阿燕略帶討好地笑了笑,又倏地縮回了屋子。阿燕嘴角不由一抽,伺候筆墨這種事兒,原是有些風流意味的,可惜這處房裏坐著的那位,卻隻會讓人麵對的次數越多,心裏的妄念便越少,看姚氏如今這模樣,別說風流,大約連跟趙氏別苗頭的心氣都已被滅得幹幹淨淨了……她越想越是好笑,腳下也越發輕快,不多時便從東院的角門轉入了中路的主院。

上房的小碑女通報聲幾乎剛剛落地,便有人挑簾而出,滿麵笑容地迎了上來,正是阿燕心裏剛剛還唸過的趙氏幺娘。她身上穿著件顏色嬌嫩的鵝黃底團花小襖,配著碧色穿花鸞鳥紋的六幅長裙,整個人倒是平添了幾分嬌美可親。隻是阿燕眼利,一眼便瞧出她臉上那精心塗抹過的脂粉下麵,血色似乎並不算好,心裏不由暗暗納罕——如今這位女俊傑出外是標準孝女,入內則是貼心侍女,在府裏一天天的越發如魚得水,今兒卻是怎麼了?

看見阿燕,趙幺娘臉上綻開的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親切狄娘子 來得好巧,夫人正說起您呢,快請進。」

阿燕也笑:「怎敢勞煩小娘子。」

趙幺娘笑道:「狄娘子這話說得,您跟幺娘還客氣什麼。」 一麵把阿燕往裏引,一麵便輕聲將琉璃這幾天的飲食起居都說了一遍。阿燕聽得暗暗點頭,這位不管心思如何,在這上頭當真是下了功夫的,句句都在點上。聽到這兩曰琉璃飲食略減,睡眠也不大好,她頓時想起了裴行儉的話,難道竟然不是阿郎又想太多了?她忙問道怎會如此?這幾日夫人可是又有些操勞了?」

趙幺娘笑了笑還沒接話,裏屋已傳來琉璃帶笑的聲音:「我操勞什麼,這幾天全是幺娘在操勞!」

阿燕走進裏屋,抬頭一看,卻見琉璃穿得也頗為鮮亮,身上是一件柔軟貼身的米色底玉色鑲邊的暈花絲棉衫,下麵繫著墨綠色暗花樹紋的高腰襦裙,挽著泥金披帛,笑吟吟地站在那裏,雙眸閃亮,看去比平日更顯精神。她的一顆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裏上前行禮笑道:「娘子今日氣色極好。」

琉璃拉了阿燕一道坐下:「今日清靜,心情自然要好些。不過你怎麼今日這個時辰就過來了?」

阿燕笑道:「這不是被娘子一惦記,在家裏便坐不安穩了嘛。」

琉璃略覺意外,阿燕這是有緣故卻不大想說?她也隻能笑著搖頭:「誰惦記你了?我惱記的是你家七七,她好些時曰沒過來了,今曰當差的都休沐了,難不成你還拘著她在家裏唸書?」

阿燕撇了撇嘴:「我倒想拘著她呢,她阿爺能讓麼?大早就帶著他們兄妹和安家穆家那兩大夥兒子一道去曲江玩了,說是要有張有弛,我倒想看看,這馳是一竿子就馳到城外去了 ,明兒他倒是怎麼個張法……」

兩人隨口說著閑話,琉璃在窗邊的便榻上躺下,原本被寬鬆襦裙遮住的腹部立刻西瓜般鼓了出來。阿燕定了定神,伸指搭上了琉璃的手腕,平心靜氣地診過了脈息,又摸了摸琉璃的肚子,點頭笑道:「娘子的脈息穩得很,隻是肚子長得太快,氣血略有點虛,倒也不用刻意多吃什麼,如今天氣也好了,沒事娘子可以到院子裏多散一散,見見日頭,接接地氣,對身子更好。」

琉璃眼睛一亮,瞟了身邊守著的小米一眼才加重語氣問道:「你是說, 如今多走一走,多動一動,會對身子更好?」

阿燕還沒來得及答話,小米已急道:「燕姊姊你倒說說看,這大風天地跑到湖邊去寫什麼生,一站就是半個時辰,也叫走一走、動一動麼?」

阿燕嚇了一跳:「寫生?那可不成! 」這詞兒她當然不陌生,在西州的 時候,琉璃就常常跑到外麵搞這勞什子的「寫生」,塗塗畫畫,當真是一畫就是一兩個時辰,她現在的身子哪裏吃得消!

她越想越是後怕,上上下下看了琉璃好幾眼:「我一到這邊就聽說娘子這兩天胃口不好,可是畫畫時被風吹著了?要麼就是累著了?眼下雖說是無事,可娘子身子越來越重,以後更是不能久站的,娘子還是忍忍吧,下不為例!」

琉璃頓時洩了氣,小米的話你也能信?我還想站半個時辰?前幾天才站了一盞茶工夫,她就差點把我的畫架子給砸了,我不站了,坐著畫幾筆,還不成麼?不然這一天到晚待在屋裏,什麼也不能做,我都快悶出一身白毛了!」

阿燕苦笑著搖頭,正想著該如何婉言打消琉璃的念頭,就見趙幺娘向小米眨了眨了眼,開口笑道:「娘子真想尋些事做麼?其實這幾日上門來的貴客也未必人人都是難纏的主,有幾位也是真心惦唸著夫人的。夫人若覺得待在屋裏太過憋氣,不如明日略應酬應酬她們?」

小米一本正經地點頭附和:「正是,正是!這幾日上門來的夫人們,哪個不是問長問短半日,不曉得有多想跟娘子說說話,娘子既然覺得悶,不如賞她們這個臉!」

琉璃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捂著額頭一聲長嘆好了好了,我不畫了 還不成麼?你們就饒了我吧!」

阿燕聽得好不納悶:「怎麼?這幾日裏有好些夫人上門來看娘子?」

小米笑嘻嘻地道:「燕姊姊還沒聽說阿郎幹的那件大事吧!這不是年前那些到京城候選的都考了試判麼,過完年之後,吏部就把所有試卷都判出了高下。最好的叫入等,選官時會優先考慮,其次是不入等,能不能得官職要酌情處置,最差的是什麼藍縷,壓根就沒有入選的資格了。五天前,所有試判藍縷和資歷不符的選人還都錄入了榜單,公開招貼……」

這是近日來長安城的頭等大事,阿燕自然聽說過。這張寫著落選者姓名資歷的超長榜單不但選人們分外關注,滿長安的閑人也都跑去看了回熱鬧。這幾天來,幾千名黯然離開的落選者和他們的送行隊伍更是城門一景。再加上一些人等的判文也流傳出來了,眼下長安街頭巷尾的酒亭食肆裏,讀書人見麵都不興吟詩賦對了,而是點評判文!她恍然點頭,想想又覺得不對:「這不是都巳經張榜公佈了麼,那些人還來找娘子作甚?」

小米拍手笑道:「那是你不曉得這裏頭還有樁大事!阿郎是多謹慎的人,在公佈榜單前,他還讓吏部南曹的郎官們將入等的試卷與什麼庫裏選人們親手寫的文書對過遍筆跡,怕有人是靠找人代答矇混過關。結果第一遍就找出了十幾份筆跡不合的!阿郎隨手抽查了些,又找出了好幾份對不上的,他就把查卷時出了遺漏的那幾個郎官都召集了起來,姊姊你猜怎麼著?」

阿燕遲疑道:「難不成,是從重罰了他們,殺一儆百?」

小米得意揚揚地搖頭:「姊姊這回可猜錯了!阿郎壓根就沒責罰他們,隻說有人議論他們是故意徇私枉法,但他相信這些人是無心之失,所以還是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把所有卷麵都童新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