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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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麹崇裕怔了怔,失聲笑了起來:「我一直曉得他在找死,卻不曉得他會 如此迫不及待! 」他上下打量了琉璃兩眼,「嘖嘖」搖頭:「居然來惹你!對 了,他到底是知道了……」

琉璃沒好氣道:「這你就不必問了,我隻是想問問,你能不能查出,他這 一路青雲直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助力?他平日裏又跟誰來往密切?特別 是這兩日,他可曾找過什麼人沒有?」

麹崇裕眉頭一皺:「你是疑心他背後有人指使?」

琉璃點頭:「明崇儼不足為慮,他背後之人才是心腹大患。」

麹崇裕好不詫異:「他跟你說了自己背後有人?」

琉璃搖頭:「他沒說。」見麹崇裕還要問,她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自 有我的法子!」

麹崇裕一臉鬱悶地瞅著琉璃,琉璃一臉淡定地看了回去,兩人大眼瞪 小眼了好一會兒,麹崇裕到底還是不情不願地從袖子裏摸出了一捲紙,丟 到琉璃跟前:「算你問得巧了,我幾個月前剛剛查過明崇儼一回,東西都寫 在上頭,你慢慢看吧。

不過也沒什麼出奇的。此人雖是世家子,卻從小不務正業,醫術和幻術都是跟著江湖上的遊俠兒學的,那手相麵卜算的功夫卻沒查出來歷。他 一進長安就到了相王身邊,後來又在天皇天後麵前立住了腳跟,一半靠的是醫術幻術,一半就是靠這手本事。可惜竟怎麼也査不出端倪來。

你說的助力,我也查過。他雖然周旋權貴』性子卻太過傲慢,也就是對 武家和舊主相王還算敬重,對旁人都是尋常,就連對前後兩位太子都不大 買賬;平日也甚少交際,出門不過是在市坊裏買買書籍藥材,再到城外煉煉 丹。不過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了,他出城多是獨來獨往,說不定當真有些不 能見人的勾當,可惜眼下一時半會兒卻查不出來了。這兩日他都閉門不 出,想來是在等頭上那血包下去。」

琉璃翻看著手裏的資料,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你的人還得繼續盯著他,我已經打草了,絕不能再讓蛇溜走! 」

麹崇裕冷笑道:「既然曉得有這條蛇,不管它盤在哪裏,遲早能把它揪出來!」他瞧了琉璃一眼,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我隻是有些不明白,若真有 這麼個人,他如今讓明崇儼逼著你去扳倒太子,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琉璃默然搖頭』她也很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算起來』 明崇儼是十三年前進的長安,首先做的就是李旦的屬官,八年前到武後那裏告密,特意揭發了自己。也就是說,這個人,至少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 佈局,在八年前盯上了自己,此時出手,必有所圖。就算自己嚇得住明崇儼,可是,能擋得住這個深謀遠慮、步步為營的「老鄉」嗎?

暮春的微風吹動著門簾,也把牆角香爐裏裊裊升騰的芬芳吹散到了屋 裏的毎個角落,琉璃卻覺得背上一陣涼颼颼的,彷彿真被一道陰冷的目光 緊緊地盯住了。

沉默許久,她才輕聲道:「不管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此人如今已成心腹 大患,ー日不找出他來,我……」

麹崇裕臉上的笑容一收,整個人變得冷冽起來:「你放心,我會日夜盯 著他!」

琉璃點了點頭,這就好。明崇儼再是貪婪狂妄,也不可能不把自己的 性命當回事,他多半會去找那個人,或者索性來找自己!這的確是個機 會……她知道自己應該鬆口氣,然而不知為什麼,心裏卻有個角落總是隱 隱發緊,頑固地不肯放鬆下來。

而十日之後,這分固執的不祥預感』終於在一則震動京師的新聞裏變 成了現實:

五月初四,有人在洛陽城外發現了正諫大夫明崇儼的屍首,亂刃加身, 死不瞑目。

琉璃是洛陽城裏最早收到的消息的人之一。初四一大早,麹崇裕臉上 胡亂包著塊麻布就跟何家掌櫃一道來了裴府』也親自送來了這個消息:明 崇儼被人伏殺了!

前些天,明崇儼一直在家養傷,這兩天才開始出門,卻也沒跟誰來往。 初三午後,他在去藥鋪的路上收到了一張紙條,隨即便換了衣服匆匆出城,在平日煉丹的莊子外頭遇到伏擊。那兩個殺手明顯訓練有素,從暴起殺人 到搜走明崇儼身上的所有物件,統共隻用了兩三息的工夫。

麹崇裕自是懊惱無比:「那兩人早就備好了快馬,我的人沒跟上。早知道,我就該多派兩個高手,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

早知道?自己才是應該早就想到的人吧?琉璃輕輕嘆了口氣,將案上 的一張拜帖推到了麹崇裕眼前:「這是我昨日午前收到。」

麹崇裕隨意掃了一眼,立時便愣住了: 「這是……」

琉璃苦笑著點頭,這是以明崇儼夫人的名義送來的帖子,言辭謙卑地 寫著要在明天,也就是端午的早晨上門拜訪。

所以,明崇儼死了。

麹崇裕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坐了一會兒,便一身寒氣地告辭而去。 琉璃這一整天卻是心神不寧,便是懷裏小光庭那稚嫩的笑臉,都會讓她心 頭髮澀一一都怪自己不夠謹慎,才會給全家人的平靜生活埋下這樣巨大的 隱患。她要怎麼做,才能讓小光庭也有ー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就像他的三 個哥哥那樣?

日頭漸漸偏西,光庭也被乳娘帶去了花園玩耍,琉璃卻依舊坐在案幾 邊,看著那張帖子發呆。仔細看去,不難發現帖子上的字跡並非出自女子 之手,墨跡一開始頗為濃重,最後幾筆卻很有些潦草。她能想像得出,寫下 這張拜帖時』明崇儼從猶豫不決到迫不及待的複雜心情。可那又怎樣呢? 他背後的那個人,遠比她想像得神通廣大,也遠比她想像得心狠手辣…… 身後一陣腳步聲響,有人輕輕按上了她的肩頭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琉璃回頭一看,裴行儉含笑的臉孔已微微低了下來,眼神彷彿比平日 更為溫柔深邃。她心裏一陣翻滾,剛想開口,裴行儉的目光已在那張拜帖 上轉了轉,臉上露出了幾分瞭然:「原來如此!也罷,死者為大,不管他有什 麼謀算,如今都已成空。這帖子咱們既然接了,過兩日那邊發喪,我去送他ー程便是琉璃忙伸手拉住了他:「你別去! 」

裴行儉摸了摸琉璃的頭頂,笑容愈發柔和:「又說傻話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你的氣也算出了,如今越這麼計較,倒越像是當真了!再說了,這事兒你怎麼還瞞了我這麼久,難不成是怕我受不住他那幾句話?認真論起來,他說的也不全是歹話,若非如此,今日聖人隻怕、隻怕也不會讓我去當這波斯大使,琉璃……」

琉璃聽著他前頭的話還在琢磨:他這是聽到明崇儼的那套「官方說辭」了 ?待得「波斯大使」四個字入耳,不由「騰」地站了起來:「波斯大使?」 裴行儉伸手扶住了她:「你莫急,又不是什麼大事,波斯國你也是聽說過的,從西疆再往南再走幾千裏就是。前些年他們被外敵圍攻,國土淪陷,王子逃來大唐搬兵。聖人如今打算讓人送他回去復國,因路程遙遠,又要 途經西疆,因此才讓我接下了這樁差事。你放心,如今那邊還算太平,我會輕車簡從,盡快趕路,估計不過一年半載就能回來……」

琉璃呆呆地看著裴行儉,漸漸地已聽不清他說話的聲音。她自然知道波斯,更知道他這所謂的「波斯大使」。這是他儒將生涯的開始,從此,他將屬於那烽火連綿的戰場,屬於歷史書裏的傳奇,卻再也不屬於他們這個平靜的家……她原以為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還會有兩年,卻沒想到,原來根本已剩不下幾日!

心底彷彿有一把鋸子在緩緩攪動,將每一絲疼痛都拉得無比清晰漫 長。琉璃不敢讓他再看見自己的臉,低頭伏在他的胸`前,用盡全身力氣緊 緊地摟住了他。

裴行儉的聲音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的長發,柔聲道琉璃,你怎麼了?」

是啊,她怎麼了?她不是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嗎?她不是千百次地預想過這一天的情形,千百次告訴自己這才是他的使命,告訴自己要做他的後盾,要為他驕傲,而不是徒勞無益地做小兒女態——他們在一起已經整整二十五年了。然而當這一天真正來到眼前,她才明白,一切的設想都是徒勞,她的心裏隻有不捨和難過,隻有那種半邊身子被生生劈開般的痛苦。

她滿心都隻想說,守約,你能不能不要去,如今局勢這麼險惡,孩子們又還這麼小,這個家裏離不開你!然而話到嘴邊,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好半晌,她才聽見自己那幹澀無比的聲音沒什麼。我隻是有點,舍 不得。」

裴行儉輕輕嘆了口氣,默然攬緊了她。

半開的窗外,小婢女們正嘻嘻哈哈地四處掛著艾虎蒲劍,打掃一新的院子裏到處都飄蕩著皂角和草藥的清香;更遠些的花園裏,三郎參玄在帶領弟弟們大肆禍害各色花木,為明日鬥草會而準備的那四個竹籃已堆得老高……微風吹過庭院,帶來了一股初夏黃昏特有的明爽,那是暑日到來之前的,最後的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