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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1 / 3)

第十四章 空穴來風 平地生波

八月的午後,陽光有種特別的金黃色調。用薑汁反覆烤過的邢窯白瓷碟,側著光看去,碟底有一層淡黃色的光澤流轉不定,彷彿染上了一層陽光,又彷彿是碟心那灘從泥金裏沉澱出的金水,透過那層薄薄的雪白瓷胎, 將顏色印在了底盤上。

琉璃小心托穩了碟子,將手中鼠須筆的筆尖斜伸著蘸了一層金汁上浮起的輕膠,再將筆尖裹上碟心的金汁,這才在畫捲上細細地描補起來。

她的筆下,一幅六尺的橫捲看去已十分精緻工麗,無論是那碧綠的垂柳、微青的湖水,還是湖畔盛開的絳色牡丹,柳枝掩映的金碧亭台,都被畫得細緻入微,整個麵畫的色調更是濃鬱富麗。琉璃在飛簷、坡頂和柳梢上 又補上了一層金色,就像是此時的陽光也灑進了畫麵裏的春日宮廷,為這片濃麗春景添上了最亮麗的一筆華彩。

突然間,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有婢女輕聲道:「娘子,趙國公夫人、郷國公夫人和侍郎府上的崔娘子登門拜訪。」

琉璃隨意點了點頭,卻是直到筆尖的金水將將畫完才猛地反應過來。 低頭瞧了瞧圓碟裏好容易調製妥當的金汁和立馬就要完工的畫卷,她略一猶豫還是吩咐道:「「請她們到堂屋略等一會兒,就說我稍後過去。」

一鼓作氣補完最後幾筆』她側頭看看畫卷並無不妥,這才匆匆趕往上房,心裏好不納悶:今日這三位怎麼一起來了?十三娘也就罷了,崔玉娘卻是無事不登門的,至於裴如琢的夫人崔靜娘,平日為了避嫌,就更不會明著上門了。自己這幾個月打著閉門作畫的口號,幾乎沒出去應酬過,有什麼事能勞動她們找上門來?

她越想越是摸不著頭腦,腳下自然也是越走越快,剛剛走進堂屋,坐在上首的崔玉娘便起身笑道:「看來咱們是來得不巧了。」

琉璃為作畫方便,身上穿的是一套素麵的深色胡服,頭髮也是緊緊地束在腦後,通身上下並無半點裝飾,如此待客殊為不妥。她自己低頭一看, 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哪裏的話,貴客登門,原是求之不得。適才我是有點事被絆住了 』又怕幾位久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她一麵說,一麵也打量著三位崔氏,她們都打扮得十二分齊整,十三娘頭上更是戴了頂赤金點翠的花冠,配著精緻的妝容,顯得富麗端莊,與平日的清雅截然不同。琉璃略覺詫異,轉念間才想起自己日前曾收到過她的請柬,說是要給女兒辦及笄禮,想請自己當贊者,算起來可不正是這兩天?

這份邀請,琉璃當時就謝絕了。眼下她實在不想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一則自打裴行檢當了波斯大使,人人都覺得他比李敬玄還倒黴,那些或幸災樂禍或好奇憐憫的目光實在讓人吃不消;二則她自己心情也不好, 又要提防著那隻暗處的翻雲覆雨手,這出門應酬,誰知會遇上什麼事?因此,雖知十三娘是一片好意,她也隻是讓人送了份重禮過去,看這樣子,難不成……崔十三娘的臉色果然有些凝重,起身見過禮後便道:「阿嫂,今日十三冒昧前來,乃是有一事相詢,不知阿嫂這邊可曾收到過西疆那邊的消息?」 西疆?難道是裴行儉那邊出了什麼意外?琉璃心頭一緊,忙問:「什麼 消息?」

崔十三娘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阿嫂莫急,我這消息也不知做不做得準,因今日小女及棄,我請了些歌舞樂伎給宴席助興,有個胡姬大約聽著敝舍也叫裴侍郎府,便跟家中管事說,她兄長一個月前還在西州見到裴侍郎 在校場點兵,要帶西州人去天山打獵。這話恰好被一位女客聽見,當眾問了幾句,那胡姬信誓旦旦,說她兄長親耳聽到裴侍郎說了,要帶著大夥兒好好遊樂,等到秋涼再出發。」

琉璃一 口氣頓時鬆了下來,原來是這件事!裴行儉的障眼法果然耍得漂亮。算起來,如果一個月前他就已經帶人去「狩獵」 了,如今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應該都成了他的獵物,也許再過兩個月他就回來了,也許還不用兩個月……她心裏默默計算著日子,突然發現屋裏靜得有些異樣,抬頭一看,卻見對麵三個人都在詫異地看著自己。

糟糕,自己的反應未免太「淡定」 了 !琉璃忙笑道:「多謝十三娘相告。 我這些日子心裏原是有些不安生,適才真是嚇了一跳,幸虧不是出了什麼意外!說起來』外子在西州時的確喜歡出門行獵,這故地重遊、盛情難卻, 大約也是難免的,不過他的性子歷來謹慎,想必不會因私誤公,這傳言麼, 或是有些誇大也未可知。」

崔十三娘呆了一下,欲言又止。崔玉娘卻點頭嘆道正是,裴侍郎人在邊陲,這相隔好幾千裏的』什麼話傳過來都未必可信。隻是人心莫測,今曰那王氏我瞧著多半是成心宣揚,那胡女偏又言之鑿鑿,好些人隻怕都會信了她。回去後她們若是添油加醋地傳開,對裴侍郎到底不大好,萬一被言官知曉,上朝彈劾,事情就更難收拾了,大娘還是早做準備才是,最好派人去西疆走一遭,也好澄清謠言。」

琉璃怔了一下才道:「多謝玉娘提醒。」心裏受到的驚嚇簡直不比剛才少--崔玉娘是什麼人?自打認識第一天起,自己就從沒入過她的眼,前些年她順風順水時好歹還能擺出副寬容的姿態,自打李敬玄被派往河西、裴行儉接掌禮部之後,哪回瞧著自己不是恨不能連腳底都表現出不屑來?今天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她這是……怎麼了?

崔玉娘和善地一笑:「大娘何必跟我見外。」

崔十三娘的臉上卻滿是歉疚,長跪欠身:「都是我禦下無方,待客不周,才會讓王夫人把人帶到堂上去問話。此事阿嫂先盤算盤算,若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千萬莫要客氣,總要給我一個亡羊補牢的機會。」

崔靜娘忙道:「此事怪不得十三娘,今日來客那麼多,她哪裏處處照應得到?當時原是我在那裏幫她招呼客人,卻沒想到會鬧這麼一出。那王氏言辭鋒利,我一時反應不及,竟沒能阻止得了她……」

所以她們都覺得是自己惹出了好大的禍事,送走賓客後衣服都沒換就趕著過來報信賠禮了?琉璃心裏感激,忙欠身還禮:「兩位快莫這麼說,此事怎麼能怨你們?這種事情,若有人誠心說開,就算是我在那裏,也未必能阻止得了。」

崔玉娘憤然道:「可不是!那王氏原本就是個愛攪事的,遇到這種事豈有不煽風點火的道理?十三娘今日都惱了,說了她兩句,她還陰陽怪氣地說什麼風水又變了,有些衙門要自求多福。她不就是眼紅這吏部的差事麼?也不瞧瞧她家夫君的模樣,便算這些人都被打發出去了,也輪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