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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是一門藝術。有兩方麵是必學不可的，一是化妝術，一是方言。那麼，接下來心理學、調查學、預審學等，都要掌握一點點，當然這些對唐文來說，並不是刻意去學的，像是天生就具有的性格一樣在他身上體現。假發假眉毛都沒用上，可需要用假胡須，唐文到一個小理發店，將頭發理短，回到家後，自己再焗了一次油弄成斑白，刮盡臉上的胡楂，把胡須套布邊的舊膠水洗盡，擦淨臉，然後在臉上塗上膠水，先將胡須套粘在下巴邊，再依次將下巴尖、嘴角部位粘好，再在胡須套布邊的兩頭塗膠水貼套上部位。這玩意兒使用起來其實十分簡單，卸妝時，用酒精或汽油將胡須套布邊上的膠水擦淨，用小木梳將須毛梳通，存放在密封的小盒內就好了。他對著鏡子瞅瞅自己，裏邊是一個略帶滄桑感的中年書生，他滿意地摸摸臉。唐文換上一套在哪裏都能買到的衣服，手裏捏著一個塑料袋子，在大鏡子麵前走了幾步。鏡子裏邊，一個眼神迷茫苦澀、被生活壓彎了腰的中年男人，在鏡子裏衝自己苦笑。他走到門口套上鞋子，大步走下樓梯，來到正街上，揮手攔住一輛出租車，“沙麵，海關分署”。這是他新近租的一套房子，在東圃的嘉華學校跟富華百貨商場中間的一幢樓上，這房子蓋了就是為了出租，進進出出的住客都是打工一族，都在為了生計奔波。“狡兔三窟。”唐文想，“為什麼不能十窟八窟的呢？”自己在廣州的落腳點好像隨便都有十來處，這自然不包括住酒店。每次的傭金，自己除掉捐掉的那一部分，手上好像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他想，生活本身是不需要多少錢的。
我這樣做，不是為錢，這隻是一種視覺藝術跟精神大餐罷了。出租車轉到中山大道南，司機將收音機調至交通頻道，裏邊嬌媚的女聲在報告說某某路段又在堵車，司機想跟唐文說換道走，但見他微閉著眼在休息，幹脆在出口處轉彎出去再繞回頭，上了矝村立交。為什麼雇主會要求自己暫時停止先前的工作，而在昨天去做掉東莞那一條小魚呢？這幾天出現在昊蓮身邊的那名老男人又是誰？他身邊的兩名泰國保鏢看起來還很彪悍。這老男人似乎跟昊蓮很親近，莫非是她的親戚？雇主沒有給自己對方的資料。孟崢這家夥，看起來情緒不高，自己幾次都跟那麼近了，他還是沒反應，莫非是上次在從化的那兩具屍體給他帶來了影響？應該不會的，他又不是第一次殺人。這小子，要不是我幫你在那殺手腿上刺那一下，還不知道你能不能追到呢。唐文沒想過，阿崢雖不是第一次殺人，可替自己殺人卻是第一次。他心裏稱呼那死的家夥是殺手，卻不肯承認自己是殺手。唐文向來覺得，自己跟殺手是有區別的。車子從華南快速幹線右轉到黃埔大道西，沿著內環線直行到六二三路，一直到人民橋的終點，這段路在這個鍾點沒有堵車，也算是走運了。司機回頭拍拍安全護欄，打斷了唐文的沉思，他付了錢，走下車，看看表，14點20分。
他走到一家糖水店坐著，叫了一杯涼茶。14點55分，餘俊海一身便裝，從對麵的廣東走私犯罪偵查局的大樓裏走了出來，即便是一個人，他臉上的笑意仍在，仿佛是刻上去的一般。他匆匆橫過馬路，他的座駕，一輛黑色的掛著“粵○”牌照的三菱吉普車停在對麵馬路邊上。唐文走出糖水店，緩緩迎著餘俊海走過去。此時是一天中較熱的時候了，地麵溫度至少48℃以上，街上除了偶爾駛過的車輛，沒有幾個行人，烈日將樹葉曬得焉巴巴的，連樹上知了的叫聲都幹澀無力。唐文沿著人行道慢慢前行，看著餘俊海到了車邊，他加快了步伐，走了過去，在靠近車子的時候，他揚揚手裏的塑料袋，“你好”。“你好。”餘俊海笑意仍在，但眼神裏充滿疑惑。唐文走下人行道，“噗”的一下，腳下一個趔趄，他趕緊扶住了車前的保險杠，才沒有摔在地上，他直起腰，尷尬地笑笑，囁嚅著說，“是……是這樣的，我從廣西梧州過來，應聘這邊實驗學校的老師，可是……可是我打車來，出租車司機說就是這裏了，把我丟在這裏，我問了幾個人他們都不知道，請問你知道這個地方嗎？”餘俊海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個頭不高，也不矮，皮膚黝黑，有些廣西人的特征，胡子拉碴，眼神迷茫，穿的衣服有些破舊，褲子有點皺了，大概是坐車坐的，皮鞋上有些灰塵，兩鬢有了華發，看上去落拓又潦倒。嗯，沒帶包裹？不過也正常，梧州到廣州要不了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