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承,你……”葉梓怔愣一下,隱約明白了顧晏的意思。
顧晏沒再多言,隻是道:“先不多說了,我去趟宮裏。靖和帝那老東西這幾日情況越發惡化,他要是這個節骨眼被氣死,這天下就真亂套了。”
顧晏頓了頓,低聲道:“起碼,得讓他把詔書留下再死。”
葉梓道:“我與你一起去。”
顧晏本想拒絕,葉梓又道:“我在外麵等你就好,離你近些,我能放心點。”
此刻的長安城內,已是一派蕭瑟之景。
長安像是一夜之間入了冬,寒風在街頭巷尾蕭瑟地徘徊,街上沒什麽人,透著股沉悶寂靜。
葉梓放下馬車的車簾,淺淺地歎了一口氣。
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江山早已風雨飄搖,靜王這次出兵是有所準備,軍隊勢如破竹。原先有顧晅的阻擋,或許還能拖延些時日。
可事到如今,或許不出五日,靜王就該打到長安來了。
瑞王府的馬車到了宮外,二人下了馬車,朝靖和帝的寢宮走去。走到寢宮門前,顧晏腳步稍頓一下,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葉梓注意到他的異常,偏頭問:“怎麽了?”
顧晏微不可察地搖搖頭,沒說什麽。
靖和帝寢殿外的看守早已換上了顧晏的人,他看向門外看守的侍衛,問:“陛下知道消息了嗎?”
“還不知道。”侍衛回答,“陛下昨晚睡得早,今日精神一直不佳。今晨喝過藥之後便躺下了,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打擾。方才屬下讓人進去看了,像是還睡著,不敢打擾。”
顧晏眼底疑慮更甚,他正要推門而入,葉梓忽然道:“我與你一塊進去。”
顧晏點點頭,二人一同步入其中。
寢殿內室裏,靖和帝躺在床上,背對外麵,看上去睡得正熟。寢殿裏寂靜無聲,二人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朝床榻走去。
顧晏一把掀開床帳,眼前忽地銀光一閃。
一把長劍從床帳中朝顧晏迎麵刺來。
“子承!”葉梓驚呼一聲,一把將顧晏推開,閃身上前,越過劍鋒,一把擒住了執劍那人的手。床帳在二人爭執間落下,葉梓這才看清,眼前這人根本不是靖和帝。
這人身穿靖和帝的龍袍,麵容年輕,身手矯健,顯然是賣命的刺客。他手腕翻轉,掙開葉梓的手,劍鋒一轉就要繼續朝葉梓刺過來。
葉梓沒有帶配劍,赤手空拳與對方打鬥,卻絲毫不顯下風。顧晏隻看了一眼,已能看出那人不是葉梓的對手,沒有上前幫忙,隻靜靜地環抱雙臂在原地等候。
他思緒飛轉,像是正思索著什麽。
那人漸漸落了下風,葉梓趁其不備,一舉奪下那人的配劍,刺向對方咽喉。
殿內的打鬥聲引起了外麵守衛的注意,寢宮大門被推開,一隊守衛衝了進來。見殿內如此情形,侍衛們紛紛抽出配刀,將那刺客團團圍住。
葉梓恍若未聞,偏頭問:“你是誰?陛下如今身在何處?”
那人見大勢已去,一把擒住葉梓的劍鋒,猛地朝自己脖間刺去。
“你——”
隨著一聲利刃刺破皮肉的響動,葉梓還沒來得及抽出手,那人已經用劍鋒割破了自己的咽喉。他身體緩慢倒地,鮮血染紅了身上的龍袍。
葉梓扔了劍,抬眼看向顧晏:“是死士。”
顧晏應了一聲,吩咐那侍衛頭領:“將消息傳出去,陛下被人劫持,生死未卜。立即派人去皇城內外搜尋,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地方。還有,從此刻起皇城內外禁嚴,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遵命。”侍衛領命,又看向寢殿中央那具逐漸冷卻的屍體,“那這……”
顧晏掃了眼那屍體,淡淡道:“拖下去,查一查他是從哪兒來的。”
他頓了頓,又道:“這麽大的活人混進宮裏,還闖進了陛下的寢宮,你們竟一點未曾察覺……陛下若有任何閃失,你們全都要去陪葬。”
“是。”
與此同時,皇城一處僻靜寢殿內,靖和帝輕咳兩聲坐起身,身邊立即有人送上一碗溫水。靖和帝就著那人的手飲了口水,擺擺手。
皇後的臉上未施粉黛,神情中帶著幾分不舍哀色:“陛下,這才剛幾日,您怎麽病成了這副模樣。”
靖和帝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這病本就是這樣,朕能活到現在,已經不易了。”
皇後眼中泛起淚光:“陛下……”
靖和帝對她這副模樣不以為意,問:“你先前說,昇兒拿到了治愈這病症法子?”
“是的,陛下。”皇後回答道,又轉頭看向外間,“昇兒,你父皇醒了,還不快進來。”
她話音落下,前太子顧昇方才走入殿內。
顧昇與顧晏同齡,不過他長相偏硬朗些,眉宇間帶了幾分英氣,身形也是幾個兄弟當中最為高大的。可惜此時他神情萎靡,甚至不敢與靖和帝對視,看上去士氣不足,倒有幾分窩囊怕事。
顧昇在好幾年前就被封為太子,可一直被詬病中庸無能,難當大任。前不久,顧昇被人檢舉,說他中飽私囊,行為不端,終於觸怒了靖和帝,將其廢除太子之位,留在寢宮麵壁思過。
從那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在人前露過麵了。
他走到靖和帝身邊,朝靖和帝行了一禮,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靖和帝冷哼一聲,道:“抬起頭來說話。”
“是。”顧昇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看靖和帝身旁的皇後,又將目光落在靖和帝身上,才緩慢道,“父皇,兒臣的確已經找到了治愈您疾病的法子,隻要用了那藥,不僅能讓您身上這瘟疫治愈,還可治好您所有的經年舊疾。”
靖和帝問:“是什麽藥,竟有如此奇效?”
顧昇正要回答,皇後率先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方才在陛下睡著時,臣妾已經喂過陛下一碗,陛下現在可感覺身體舒適了些?”
聽她這麽說,靖和帝才覺得自己身體的確輕快舒暢了不少,就連發熱也有所消退。
靖和帝眼中流露出幾分驚訝,問:“當真是那湯藥所致?”
“正是。”皇後點點頭,笑道,“那藥方是昇兒無意間得來的,據說可解百毒,治百病。若不是我們得了此藥,怎敢冒著風險,偷偷將陛下從寢宮運出來?”
靖和帝像是想到了什麽,神情稍稍斂下。
皇後又道:“陛下,瑞親王狼子野心,名義上將您留在寢宮醫治,實則與軟禁無異。為了將您救出來,可耗費了我與昇兒好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