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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與女遊兮河之渚(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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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王沉吟道:“七禪蠱已然不可得,你又用什麼辦法讓我的武功更高?”

日曜畸形的身體向下一沉,蜷縮起來,讓池麵上粼粼的波光將全身都覆蓋滿,悠然道:“王爺隻管等著就是了。機不可泄露,我若現在告訴了你,反而不能得了。”她的眼睛慢慢合上,皮膚開始輕輕顫抖起來,“蒼令、炎令、昊令、玄令,等它們都落入我手的一,也就是王爺武功冠絕下之日,而這之後,無論武林盟主還是九五至尊,都是王爺囊中之物。”

吳越王看她如此篤定,也不再多問,微笑著點了點頭。

日曜發出一陣尖細的笑聲:“如此,孟成也該去武當一趟了。”

這一去溯清水江而上,從阮江而入洞庭,途路雖遙,但一路水光山色交相輝映,吉娜看得讚不絕口。

扁舟雖,舟中陳設卻甚為精致,梨花船壁足有數尺厚,上麵鏤空雕著各種圖案,正好形成大不一的空隙,將用具、陳設嵌入船壁中,既美觀巧妙,又不懼風浪顛簸。船中隻有琴言、吉娜兩人,並不用什麼舟子,也不備飲食,看得吉娜好生奇怪。

——難道華音閣的人竟然修煉了辟穀之術,不用吃飯的嗎?

然而每到一處,便由人具帖來拜。看那些人威風凜凜,頗有氣勢,都是朗聲通報,雲是某某舵主,某某幫主,然後雞粟美食殷勤獻上,無一不是吉娜愛吃的。一獻上之後,就匆忙離開。更加奇怪的是,從頭到尾,這些人都低著頭,絕不敢向吉娜和琴言看上一眼,似乎崇敬之中,很有懼怕的意味。

琴言自顧撫琴,也不多作應酬,他們居然也不介意。不免看得吉娜深感疑惑。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吉娜心中越想越奇,卻始終沒有機會出口詢問。

是日傍晚,船行入支流,在一處開滿茶花的碼頭稍事休息。

才泊了舟,便聽得岸上腳步聲響起,瞬息之間,十餘人魚貫而來,看來已在此處等候多時。這些人衣著整齊,每人手上都舉著一個巨大的托盤,看上去分量不輕,但行動間卻絲毫不覺有什麼障礙,可看出這些人的武功頗為不弱。

為首一人在船下低聲道:“雲南千巫宗幫主巫雲笛拜見新月妃。”

琴言像往常那樣,自顧撫琴,並未抬頭,隻淡淡了一聲:“進來。”

那人看去年紀甚輕,身材顯得十分單薄。他手中也捧著一個巨大的托盤,一進船艙,卻深深跪了下去,不敢前行半分。

琴言皺起了眉頭:“你這是幹什麼?”她看了那人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麼,疑惑地道,“千巫宗?不是昨日來過?”

那人依舊不敢抬頭,隻低低應了聲:“是。”

琴言看著他,秀眉微蹙:“你們千巫宗到底有幾個幫主?怎麼昨來的人不是你?”

巫雲笛的聲音十分嘶啞,道:“昨日來的那人,正是家兄巫雲飛。”

琴言淡淡道:“想不到一日之間,幫主之位已然易人。”她突然發覺巫雲笛以及這十幾位幫眾的眼睛都有些發紅,仿佛徹夜未眠,又仿佛剛剛哭過。不禁隨口問道:“巫雲飛去哪裏了?”

巫雲笛聽到這幾個字,竟忍不住啜泣起來,他的手懸在托盤蓋子上,似乎想要將之揭開,但手卻顫得厲害。

就聽他嘶聲哽咽道:“家兄昨日無意冒犯新月妃,回去後自思罪無可恕,已經伏罪自盡了!

琴言微微一怔,還未出言,吉娜卻已忍不住驚呼出聲來:“自盡?”

巫雲笛含淚點了點頭,顫抖著去揭托盤上的蓋子,道:“這裏便是家兄的人頭……”他一時氣結,卻強忍著不敢哭出聲來,顫抖良久才繼續道,“自家兄自盡後,千巫宗上下自知罪重,坐立不安,所以在下今日帶領幫中長老,帶著家兄人頭向新月妃負荊請罪,希望華音閣高抬貴手,放過千巫宗一馬。”

他的手顫抖不止,蓋子剛揭開一半,一股血腥之氣頓時撲麵而來。

琴言輕斥道:“住手!”

巫雲笛全身一震,蓋子重新落下。幾滴殘血濺出,沾染了船板。他眼中露出驚恐之色,慌忙伸出衣袖去擦拭,然而骨肉同心,一想到這是兄長的血跡,又忍不住淚落如雨。

吉娜看著又悲又怕他的樣子,不免覺得十分可憐,轉而問琴言道:“琴姐姐,我並不記得,昨他們有什麼冒犯之處啊?”

琴言皺眉不語。

巫雲笛悲聲道:“家兄昨日奉上飲食後,不知為何竟鬼迷心竅,忍不住抬頭向新月妃看了一眼……”

琴言點頭道:“確有此事,我當時也警戒過他了。”

巫雲笛嘶聲道:“江湖上人人知道新月妃的規矩,船到之處,不奉飲食者,殺;飲食不如意者,殺;抬頭窺視者,殺……非但一人如此,就連整個門派也要遭池魚之禍。”

琴言淡淡打斷道:“話雖如此,然未必不可變通,你兄長太多慮了。”

巫雲笛低頭道:“是……”話音未盡,卻已淚流滿麵,難以出言。

未必不可變通又能如何,反正人已經死了。他垂淚道:“千巫宗隻是個邊陲派,就算有大的膽子,也不敢與貴閣作對。家兄伏罪自盡,是希望一人做事一人當,求華音閣不再追究千巫宗的過錯……”

琴言揮手打住他的話:“巫雲飛罪不至死,此事就此了結,你們都下去吧。”

巫雲笛顯然鬆了口氣,一麵叩謝,一麵指揮後麵的屬下將飲食放在船門口,然後十餘人如蒙大赦般匆匆退下。

今日他們準備的飯菜格外豐盛,但琴言卻搖了搖頭,一點食欲也沒有了。

吉娜看著地上的殘血,不禁有些憤然,道:“琴姐姐,你們未免也太過霸道了。人家為什麼非要給我們送飯啊?又不是你們家的使喚丫頭!”

琴言淡淡道:“想做我們的使喚丫頭,他們這輩子是沒這個榮幸的了。閣主當年傳言下,華音閣所到之處,下予取予求,有不從者,雞犬不留。開始自然沒人害怕,但山東的曹大鏢頭、直隸的佛手銀戟、湖南的瀟湘劍客都死掉之後,就沒人不害怕了。”

吉娜一聽,不禁雙目圓睜道:“這麼來,剛才那人真是你們逼死的了?原來華音閣是這樣一個霸道不講理的地方,我才不願意與你們為伍,我走了!”完重重一跺腳,轉身開始收拾包裹。

她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什麼,絲毫不管後果會如何。

琴言卻長長歎息了一聲:“有些時候,聽到的未必是真的。江湖這種地方,要想讓人敬你,必先讓人怕你。華音閣當年為了揚威立信,的確殺了一些人。但這些人我們都曾暗中調查底細,都是十惡不赦之輩,死有應得。一些真正桀驁不遜,卻又素無劣跡的門派,華音閣卻從未多加為難。隻是樹大招風,江湖中人忌憚華音閣聲勢,慣將一些陳年舊事加油添醋,四處流傳,甚至將一些其他門派所作惡事也算到我們頭上,恨不得將華音閣成下第一的魔教。”

吉娜漸漸止住了動作,這些事早已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之外,不由疑惑地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向他們解釋呢?”

琴言淡淡道:“華音閣傳世千年,從來隻以實力懾服下,又何須解釋?你若不信,等去華音閣中看看就知道了。”

吉娜半信半疑,目光怔怔地盯在琴言身上,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看透。

琴言不去管她,隻徐徐撫琴。清香一柱,落落無言。水汽遠映著山光,帶起清碧的漣漪,映在琴言身上,她臉上淡淡怒意更在嫵媚中添上了一筆清絕冷峭。看得吉娜不禁心軟了起來。

按照她一貫的想法,這樣好看的姐姐又怎會是壞人呢?不禁對華音閣的印象又漸漸好了幾分。

眼見為實,既然已經來了,何不親眼去華音閣看看?

更何況,她手中還有一個承諾呢!

吉娜又輕輕將手中包裹放下了。

貴州而去浙江,兩下何止千裏,水行平穩,一日不過百裏路程。水麵之上,也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清音雖然娛耳,卻不是吉娜所愛,聽得多了,反覺聒噪。苗山的一景一色,又在心中鮮活起來,遨遊之心大起。然而琴言就是不準她上岸遊玩。

阮江東注牛鼻灘,再行就是鄱陽、洞庭。

兩湖碧波渺渺,絕彩麗輝,水相映,融霞瀉玉。苗山雖不缺水,但如此疑是出於上、渾覺不在人間的洪濤巨波,卻是從沒見過。吉娜雖在煩悶之中,也看得心神一暢。琴言的琴音更是幽幽渺渺,每除了吃飯的有限時間,都靜坐船頭,焚香弦語,不時因話答話,跟吉娜談點風雅故事。

吉娜反正跟琴言是不到一塊的,她那些酸溜溜的語言一律聽不懂,隻有俯在船舷上,拿手來舀著湖水玩。琴音淙淙中,就如無數暗槳橫擊水麵,船去渡如飛,鄱陽湖已過了一半。

時近中午,漸覺饑餓,舟正在湖心處,四望連岸都不見,更沒有往來的帆影。吉娜本就想看看這些免費送飯的究竟能送到什麼時候,這時不由一喜。斜看琴言正低頭撫弦,似乎渾然不以此為意。

吉娜得意了不多久,腹中漸漸饑餓起來。再看琴言,還是一無所覺。她是從沒受過一點辛苦的,一覺饑餓,便渾身上下,再無一處好受,終於忍受不住,大叫道:“餓死了!難道你就不用吃飯的嗎?”

琴言錚錚彈了幾下,住手道:“急什麼。總會送過來的。”

吉娜道:“那可未必,這幾越走越遠,我看大概是出了你們的地盤,人家不買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