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山莊,似乎靜謐得有些過分。莊主一怒,全莊上下都小心翼翼,天邊不過剛剛黑透,路上便已鮮少有了身影。
沉默的樓宇,沒了搖曳的燈火,仿佛一尊尊巨獸。
一道身影隱匿在屋簷下的陰影裏,匆匆的腳步,帶起衣袂輕揚,默然展開一角清逸,彷如流風回雪。
“嗒——”門上狹小的鐵窗被打開,聲響清脆,伴著流瀉的月光,映出屋裏,蜷在牆角的蕭青嵐。
小小的模樣,哪裏還有半點仗劍傷人的颯爽決絕。
“青嵐?睡了麼?”
“璃兒?”她下意識地翻身而起,伸手捋平散亂的衣衫,抬眼,卻隻見到窗外茭白的上弦月——窗戶太高,東方璃也隻是踮腳才勉強打開,根本看不到人影。
隻有她的手,纖長白皙,搖搖晃晃在窗前,惹得月華洇染。
“好些了麼?”
“恩。”
“手還疼麼?”
“不疼。”
“晚上不冷麼?”
“不冷。”
“一個人呢?一個人在屋裏,有沒有委屈?沒有偷偷哭吧?”
璃兒的聲音,清越如泉,緩緩流淌進心裏,關懷抑或取笑,都是熨帖溫涼的味道,滋潤著所有的情緒。
而關乎委屈與哭泣的一切,向來是不能問的。
尤其,不是愛人能問的。
“青嵐?青嵐?怎麼不說話了?青嵐?”東方璃聽不到任何回應,不由著急起來,啪啪地拍著門。
蕭青嵐緊緊咬著唇,垂頭,用手一次一次地抹著眼角,溫熱的液體沒入指間,浸透細碎的傷口,微末又清晰的疼痛。
她不說話,她擦去淚水,她疼,她不會告訴別人。
好像,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青嵐——青嵐!青嵐——”呼喚的聲音卻驀地大了起來,忽大忽小,如同忽遠忽近。
緊咬著嘴唇的小孩抬頭,卻看到了那雙眼睛,千億星辰一般璀璨的瞳眸。
她看到了高高躍起的東方璃,看到了飛揚的青絲,揮舞的雙手,鼓蕩的領口與袍袖,散亂又輕響的釵環——笨拙又迫切的姿態,卻掩不住她眸底的關懷。
一次又一次的跳躍,狼狽得一塌糊塗。
這是她的璃兒。
蕭青嵐心頭一酸,愈發不停地抹著淚水,眼睛卻瞪得大大的,望著窗外閃現的女子,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樣。
“別哭了,這臉花的,跟路邊的野貓似的……”璃兒用力地跳起,大聲戲謔。
“不過我還真沒見過腫成包子臉的貓啊……”
“別哭啦——非要讓我長見識麼?看一看包子臉桃子眼的小花貓?”
“來啦,不哭啦,好好看看本小姐的天姿國色啊——”
見她還不回應,東方璃一手扶門,喘著粗氣,無奈道:“你再哭下去……我……我的腳……就要斷了……”
“噗嗤——”青嵐終是破涕為笑,雲破月來:“我不哭了,別跳了。”
“好啦,告訴我,你這個木頭腦袋又在想什麼呢?”
“……不知道。”
“哭這麼厲害總有個原因吧?笨蛋!”
“我有點害怕……”
“怕蕭伯父?他隻是一時在氣頭上,過一些時日就好了,也不會真的把你逐出門牆的,不要擔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