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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 / 2)

泡在密封罐裏的太歲,就來自四年前的那個小區。它曾是人肺葉的一部份,被何夕切了一小塊給我,浸在福爾馬林裏密封著,凍結了體細胞的再生。但太歲的生命力實在太強,我懷疑現在如果打碎玻璃罐讓它和外界接觸,沒準依然可以慢慢長大。

書櫥的所有陳列品裏,太歲是特殊的。在我看見其它的收藏品時,或感慨或唏噓,有對那段曆險的緬懷,有對這世界真麵目的歎息。但這太歲,卻是橫在我心頭的刺。

引發2005年那場危機的原凶,就是一個太歲。和其它普通太歲的差異之處在於,它竟然是由人類大腦突變而成的,擁有高度的智力。更為可怕的,是這個太歲可以吸附在人身上,連通神經突觸,從而控製寄生體的一言一行。

當時這個太歲試圖在上海散播範氏症病毒,不惜令千萬人死去,以產生更多的同類。幸好最後關頭,被兩槍擊斃。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其實被擊斃的隻是太歲的宿主,子彈並未擊中吸附在宿主肚子上的太歲本身。

最終的結果,是市局法醫解剖室內,宿主屍體上被解剖刀刻下了“等待亡者歸來”六個字,而原本吸附在屍體腹部的太歲連同法醫,消失無蹤。

這些年來,再沒有“亡者”的消息,但我心裏總是覺得,也許下一刻,它就會帶著無窮的恐怖歸來。

我盯著陰影裏的玻璃罐,其中的太歲切片若隱若現。

我心頭的陰霾越來越重,卻有一大半,和或許會在未來某日歸來的“亡者”無關。

是因為昨天何夕的不適。

自打何夕從瑞士歸來,搖身一變成為法醫,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就幾乎沒生過病。有回晚飯時我見她左手上有道淡淡的疤,先前從未見過,隨口問起,竟是當天下午在解剖室裏不小心割傷的。而三個小時後我送她回家時,那疤已完全褪掉了。

可是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不舒服一次。便如昨晚,晚餐吃到一半,她就突地停筷,兩頰潮紅,額頭上滲出細汗。然後,就要我送她回去。

她從不去醫院。她明白這是為什麼,我隱約也知道,所以更憂慮。當年她感染範氏病毒後獨自離開,一年後她奇跡般生還歸來,具體發生了些什麼,這是她的秘密。我很注意不侵入她的領地,直到某一天她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我躺回床上。

她什麼時候才會告訴我呢,我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想。

或許,我一直以來的做法,有些問題?

有的時候,靈光一閃,換了個思路,才會意識到從前走了死胡同鑽了牛角尖。

我向來尊重別人的秘密,越是親密的人,越是注意不要越界。所以每次何夕要求獨處,獨自熬過或者用某種方式渡過那段不適期時,我都默默把她送到家門口,然後離開。

但任何女人,再獨立再硬氣的女人,都會在某個時刻,希望能有可依靠的男人在身邊的吧。其實男人也是這樣,隻是我們不說而已。

而秘密,當屬於一個人的秘密被另一個人分享時,彼此的關係,難道不會變得更密不可分嗎?

隻要你能夠承擔伴隨著秘密而來的責任。

我能承擔嗎?這是個不需要思考就能有答案的問題。

我幾乎立刻要打何夕的電話,然後反應過來,這還是半夜裏。

我居然愚蠢至此,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

我的心情順暢起來,不知不覺中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