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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李存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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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裏,三兒醒來,他如往常一樣擦了擦眼睛,扭頭去看父親,結果見父親蜷縮著身子躺在那一動不動。

他抬頭望了望,黑暗裏有了一抹曉色。

往常父親肯定早就已經醒來了,可他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他害怕了,伸手去搖父親,父親依然不動,甚至身子都僵硬的如塊石頭。

三兒聲的啜泣著,連哭都不敢大聲,因為他們隻是逃荒進涇州城的災民,若是驚擾了城中的官差,會被趕出城去。

才六歲的少年呆愣的啜泣著,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

他把昨夜父親蓋在他身上的破襖子蓋在了父親的頭上,然後就跪在那裏等待亮。

明。

涇州城中街上開始有了行人。

蕭瑟的秋風裏,大家行色匆匆,有人看到他們爺倆在那街角,也隻是瞥了一眼而已。

慢慢的,終於有人在旁邊停下了腳步。

一個老頭詢問起來。

還有人在問要不要買棺材,有人問他要不要賣身葬父!

有人直接開起了價錢。

秦琅一早帶著親兵在城中遛馬,也算是巡視街道,發現了這處聚集的人群。

親兵趕開人群。

秦琅騎馬來到近前,他在馬上看到那個瘦弱的男孩,骨瘦如柴,但骨架還算粗壯,尤其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這孩子的眼神。

他臉上猶帶淚痕,但眼裏卻有著一股子堅毅,或者是帶著幾分仇視。

他在仇視誰?仇視這些冷漠的人,還是仇視這個無情的社會?

秦琅的目光轉向霖上的那人,一件破爛襖子全是洞,髒的看不出本來顏色,黑兮兮的半截子,蓋住了那饒腦袋和上半身,卻把下半邊身體露在了外麵,粗布胯褶,一雙赤腳。

裸露的腳很髒,還能看出厚厚的繭子。

“三郎,一個倒伏,估計是餓死的,看著昨夜就死了,人都硬了。”

獨孤燕雲上去檢查了下,回來稟報。

秦琅歎氣。

一個可憐的災民,或許本來就是涇州城外附近的一個農民,饑荒之時被迫帶著孩子出來逃荒。

可秋夜漫漫,他沒能等來今朝陽的溫暖,死在了那個漫長的寒夜裏。

“你叫什麼名字?”

“三兒。”

少年麵對下馬的秦琅,表現的有些冷漠。

“三兒,這是你父親嗎?”

少年抬頭打量秦琅,看著他身後的高頭大馬,看著旁邊高大的兵士,“我願意賣身為奴,隻換郎君為我買口棺材安葬我阿爺。”

賣身葬父。

這句話從一個六七歲的瘦弱孩童的嘴裏出來,他的臉龐上還有淚痕,身邊是他已經僵硬的父親屍體。

許多人在圍觀,可更多的都隻是圍觀。

秦琅一聲歎息。

“你姓什麼?”

“姓許,阿郎能買我嗎,我不貴,隻換一口棺材一些紙錢。”

孩子不哭不鬧,卻越發讓秦琅覺得心疼。

這似乎又是一個李突厥。

隋末亂世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大唐下了,百姓不應當還在受這樣的苦啊。

“孝誠,去棺材鋪裏尋口棺材來,挑口好棺材來,再請隊鼓吹班子,買些紙錢等,記得再找個白事鋪子,給這位老哥弄一身上路的行頭,要體麵。”

許三兒聽了這話,站起身來,對著秦琅鄭重跪下,一下又一下的磕頭響頭。

“謝阿郎為三兒葬父,以後三兒就是阿郎的奴仆,從此為阿郎做牛做馬報答!”

這孩子把頭都磕出了血來。

秦琅趕緊上前將他扶住。

“用不著如此,快起來。”

秦琅這個早上讓人為三兒父親買來了棺材等,還請來了吹鼓樂班。

“叫涇州官吏都來參加這位許大郎的葬禮。”

翼國公帶著涇州官吏們為一位乞丐送葬,引的涇州上下都是十分疑惑不解。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有人翼國公收了那乞丐的兒子做義子,賜名存義,所以才有此一舉。

不過在許三兒父親的葬禮上,秦琅對那些奉令前來的涇州官吏們,的卻是另外一番話。

“今年先旱後蝗,中間還有突厥大軍進犯,雖突厥軍未侵入涇州,可涇州前後兩次集結兵馬,也致農時多有延誤,再加上李藝謀反做亂,更延誤了涇州捕蝗放糧賑濟百姓。”

“這位許大郎昨晚死了,在涇州城裏凍餓而死,他原本是涇州的一個在籍良民課丁,可今年先是老母病死,然後又妻女餓死,最後僅餘的父子二人逃入涇州乞討求食,卻依然還是在昨夜凍餓而死了。”

“而就在昨夜,涇州官員們還設酒宴為本使接風,並慶賀誅除反賊,酒酣耳熱之際,誰又會想到昨夜那位許阿郎和他兒子是如何的饑腸轆轆,是如何的艱熬?”

“偏偏,這樣的煎熬已經持續了許久,而且遠遠不止是他們父子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