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宮。
皇帝於貞觀殿側的觀文殿舉行廷議。
在京三品及以上職事官皆奉詔前來,另有禦史台轉運司等幾部衙的五品以上堂官也召來廷議。
秦琅一路過來,無數目光打在他身上。
仿佛是在看一隻怪獸橫行宮中。
秦琅能感受的到,這種目光與不久前他受遺詔為首輔顧命大臣時的情況完全不同,也與他在新皇繼位登基時那種定策元勳時不同了。
那時眾人望向他是目光熱切,是恭敬甚至仰慕,想親近。
可現在那些目光,卻是一種敬而遠之,甚至是孤立疏遠。
秦琅知道,此時的他定是已經被打上了權臣的標簽,實在是他現在實在太像是一個權臣了。
賜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拜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
平章軍國事。
封魏郡王!
更別提一人還有著兩個世封領地,一個內世封的武安都督,一個外世封的呂宋都督。
秦琅封魏郡王兼呂宋郡公,
嫡長子封魏郡王世子,嫡次子封魏國公,
庶長子封武安郡公,庶次子封武義郡公,庶三子封武寧郡公,庶四子封武平郡公、庶五子封武成郡公、庶六子封武隆郡公、庶七子封武定郡公·····
秦琅二十一個兒子,如今一個王世子,一個國公,七個郡公。
其中新封的魏國公,還才半歲而已。
更別說秦琅的一眾兄弟裏,還有一個齊國公,兩個郡公,四個縣公。
兩個妹妹俱入宮,一個為貴妃一個為昭儀。
好多人都直接把秦琅當成曹操來看了。
目光裏已經不再是敬仰羨慕,而是懷著不滿,敵意。
秦琅也沒有跟大家打招呼,他知道此時打招呼別人也未必會理,就連老丈人長孫無忌現在都對他充滿了敵意。
也就許敬宗和崔敦禮這兩位相公,因為關係密切依然跟他打招呼。
這一切,自然都是出自新皇帝李胤的手筆了,他不得不佩服,這家夥玩這種手段,居然也很熟練了。
看來這些年監國攝政,也確實按著性子學到了不少東西。
官員到齊,居然有一百多人。
滿殿的紫緋,大紅大紫無比的彰顯身份。
可今天首輔秦琅坐在那裏,周邊卻好像有個真空圈。
秦琅目光掃到了秦珣,這位新晉光祿卿,一身賜紫,在這些紫緋大佬中顯得太過年輕了些,尤其是他那有些木訥的樣子,更加讓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想跟在舅父崔敦禮的身後。
但崔敦禮是左仆射是宰相,身邊哪有他的位置,他望了望兄長秦琅,見秦琅絲毫沒理會他的意思,似乎也看出來,今天秦琅似乎不為大家所喜,猶豫了下,連招呼都沒過來打一個,最後退到了殿門口的角落裏站著了,他想跟旁邊的官員們打招呼,可就連省部裏四品的侍郎,五品的中書舍人、給事中、秘書郎、著作丞、殿中丞、太子洗馬這些緋袍官員們,也不願意搭理他。
現在大家都在心裏罵秦琅權臣奸相,罵秦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都想抵製甚至準備彈劾攻擊秦琅呢,誰願意理這個毫無本事,卻二十多歲就成了三品光祿卿的齊國公?
秦珣四處碰壁,最後隻好孤零零的立在角落,眼中盡是茫然不解。
我秦家如此聲勢地位,為何我這個新任的三品光祿卿居然沒人理會?不應當是眾星捧月,人人恭維嗎?
殿中氣氛十分異樣。
但秦琅卻隻是跪坐在那,眼觀鼻,鼻觀心,其它幾位宰相們,也都一臉嚴肅,大家雖有些小聲交頭接耳的議論,卻也不敢大聲喧嘩。
而當殿中禦史高喊肅靜時,大家都知道天子要來了。
果然,當殿中安靜下來後,很快內侍開道,迎著年輕英武的天子到來,天子一襲赭色袍,相對簡便。
一臉威嚴,隻是走起路來有些微瘸。
皇帝落坐。
然後目光掃過殿中眾臣後,緩緩開口。
“為太師、太傅賜坐。”
內侍很快搬來了坐榻,這坐榻雖不算大,可卻也是個坐位,比起直接在殿中蒲團上跪坐,當然更顯皇帝對元老的尊崇。
皇帝又給其它幾位宰相賜坐,坐具又要稍低一級。
秦琅餘光發現,自皇帝入殿,好些官員,已經躍躍欲試,似乎都準備要好好彈劾他秦琅篡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