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風滿樓的飯菜著實難吃的厲害，麵前一桌的吃食，幾口之後就失盡了胃口，靑璃皺著眉，如同嚼蠟。
她吃一口便看一眼蒙瀚，對麵的木頭人卻眉頭一皺不皺，聽說江南大族的吃食都尤為講究，首先菜色入眼再論味道如何，賣相不好的都端不上台麵。
可靑璃估摸這他府裏的廚子十有八九是騙子，廚藝八成與這風滿樓不相上下，不然連她都難以下咽的東西他還入得了口。
一口飯喂進嘴中，剛咬一口，喀嚓一聲，不知是石頭碎了還是她的牙碎了。
靑璃放下碗筷，坐的直挺挺的，嘴裏的沙子拌飯真不知該吞下去還是該吐了，說不出的難受。
“還不吐了去。”蒙瀚無奈的搖頭，有時她聰明如女中諸葛，有時卻呆傻的可以。
靑璃似乎吐了很久才回到房中，坐在桌前再一口也吃不下去。
蒙瀚也放下碗筷，將她麵前那碗飯挪開，把一盤勉強看得下去的素菜向前推了推，靑璃搖搖頭。
他不妥協的拿起她的筷子遞在她麵前，她仍舊搖頭。
嘴裏似乎還有一股土味兒，聽著外麵狂風一掃而過的聲音，想著那揚起的漫天黃沙還真是一點沒被辜負啊。
她無奈接過筷子，隻在菜裏挑挑揀揀，也許這些東西在那些快要餓死的流民眼中都是美味珍饈吧。也罷，反正她從來不是嬌滴滴的小姐，沒被餓死也算運氣不差。
抱著惜福的想法，靑璃夾起一筷子。
“哐啷”
窗戶被吹開，狠狠砸在窗棱上，一陣強風灌進來，帶著遠方的潮熱之氣。
靑璃看著漫進來的塵土，又看了蒙瀚一眼，眼中寫著：這可不是我不吃，是老天不讓人吃。
蒙瀚眯著眼看了一眼窗外，“遠處似乎有雨。”
他起身去關窗戶，另一邊的天空中，黑壓壓的雲團連成一片，掩去半邊天。
空氣裏潮熱的氣味還未散盡，外麵已經風雨欲來。
“不知這裏距離雍州還有多遠？”靑璃也看見外麵的情形，不得不為接下來的路程憂心。
“快馬四天。”蒙瀚轉過身回答，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拿走靑璃手中的筷子，“別吃了。”
快馬四天？在她耳中聽來如同四年，真是要命。
不一會，店家夥計敲門進來，將一桌的狼藉統統收到一個木盆裏。
靑璃不耐屋中憋悶，感覺渾身都濕膩膩的，想開口，可幾次欲言又止，在夥計離開之前還是忍不住喊道：“等等……那個……燒些洗澡水來。”
夥計嘴一歪，“燒水是沒問題，可是此時人手不夠，不得空啊。”
蒙瀚從袖袋中取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隻管聽吩咐，去吧。”
那夥計眼睛頓時放光了，這個是他一年到頭的工錢啊，那胖店家十分黑心，自己從來收客人銀子，給他們發的工錢卻是五銖錢，五銖錢哪有銀子值錢啊，一來一去，他們不知暗地虧了多少。
他趕忙伸手抓住，速度極快藏進衣服裏，“水馬上來，馬上來……”弓著腰退出室外。
水果然馬上就來了，一隻嶄新的大木桶中水溫溫涼涼正合適，收人錢財果然會替人消災。
蒙瀚識趣的留下句一：“我就在門外”之後便離開屋內。
還在美人穀的時候，阿潤經常與她一同沐浴，兩人嘻嘻鬧鬧，浴桶周圍被水花濺濕一地，每次都是她先告了饒，否則就笑鬧個不停。
畫麵仿佛曆曆在目，耳邊還有嬉笑聲縈縈繞耳，可是此時隻有她一個了。
整個人沒入水中，圓形的水麵在眼前晃晃悠悠折射著灰黃的屋頂。
阿潤……你此時可好？
直到氣息將盡才竄出水麵，屋中光線暗淡，屋外亮起的燈勾勒出一個修長清冷的背影……
蒙瀚背著手站在廊間，天色已經開始暗淡，廊柱兩旁點上了燈火，整個客棧盡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