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這一宿折騰，衣尚書仍沒有回房休息，在書房裏坐著卻又擋不住年老體邁困倦襲來打起了瞌睡。
猛地睜開眼，伊人臨窗而立，像是從未離開過。
“你，回來了？”衣尚書喜極而泣。
“父親，你醒了？”衣翎紫回過身來，“真是的，這麼就睡著了，你也該好好休息下了。”
她說著低頭繼續整理書桌上的筆紙，掩飾著她自己的情緒，也完全沒有看到衣尚書眼裏那抹一閃而過的失望。
“是是，”衣尚書喃喃地應付著，看了看身上蓋著的毯子，歎了口氣，望著天際，“潑茶香隻道尋常。”
“父親說什麼？”
“沒，沒。翎紫，你怎麼不去睡？”
“有些事，想和父親說。”
衣尚書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印象中這個女兒不是很愛聊天，“你坐下來慢慢說罷。”
“父親年輕時乃是一介斯文書生，怎會與月華門的娘親相識的？”
“啊？”衣尚書沒聽清楚似的啊了一聲，拍了拍翎紫的手，“孩子，這事說來話長，改日再說吧。”
“是嗎？是說來話長，還是有些話，不方便說？”
衣尚書滿是疑惑地看著她，等她接著說下去。
“既然當初下了決心離開了月華門，嫁入衣府的娘親怎麼會就這麼遊走江湖，客死他鄉？”
衣翎紫開始說的時候聲音還有些顫抖，越說到後麵，反而越是平靜。有些事隻是她刻意不去認清，其實一旦下了決心，每條線索擺在眼前都那麼清晰。
“雲岩鎮麥兒山上，逼死娘親的那些人，”衣翎紫深深吸了口氣，她雖然有些玩世不恭，父親雖然有些冥頑不靈，但他們都是忠良之人，這樣的事實未免難於接受，“是受先皇指派？”
聽到最後一句，衣尚書閉上了眼睛，“你都知道了。”
“是的。”
衣尚書悵然道，“雖是說來話長，該你知道的時候也得慢慢道來。衣家祖上雖不是身居要職的顯赫家世，但也是京城書香世家，自幼家中請了個私塾先生，家中上下對他恭敬有加，簡直比衣家太爺還威風。等我長大一些才知道，這位先生很有名望，若不是衣家於他有恩，根本就不會屈尊來衣府做一個先生。先生名聲在外，後來入宮做了太傅，我亦蒙師傅厚愛，入宮做了太子伴讀。
“太子年齡與我相仿，心性頑皮，時常在練字時讓我陪他穿著便服避開侍衛耳目溜出皇宮。美其名曰微服私訪。有一日，我們在城中雜耍藝人的攤子前偶遇了一名美麗的女子。
“太子對她一見鍾情，邀約風雅樓相聚。她爽快赴約，那時我們三人年少，意氣相投，相談甚歡，”衣尚書臉上容光煥發，像是回到了年少時。
“太子登基後，那才是真正的微服私訪，我們三人相伴遊遍大江南北，那樣的日子豈不快哉！
“可惜，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她終於知道了皇上的身份，尋常女子哪有不滿懷欣喜投懷送抱的？她卻噤若寒蟬退避三舍。”衣尚書感慨良多，一時說不下去了。
“那女子便是娘親？”
衣尚書點頭。
“那??娘親心中歡喜的究竟是誰？”
衣尚書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也許在她心中，我和皇上各有千秋，本是難於取舍，但她不願卷入是非，亦畏懼宮中繁瑣，才毅然選擇了嫁與我。”
“那皇上??”
“皇上自然萬分不舍，但你娘親乃是江湖女子，就算兩情相悅，娶她也是費一番周折，更何況她本就不情願入宮。話所如此，皇上亦萬分不甘，對我百般刁難。我與皇上本是無話不談的知交好友，變成如此境地十分難堪。你娘親未免皇上進一步采取過激的舉動，害怕傷及衣家無辜，更害怕傷及你，才假裝與我不合，離家出走。我娶二房亦是為了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