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仁從日本“花了萬日元”淘來的龍泉雙耳瓶此時正呆立在深棕色的展示櫃裏,與身邊色彩鮮亮、“個子”也大得多的古玩相比,它顯現出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毫不起眼。
早上,店裏一共隻來了四撥客人,是些來自紐約、舊金山和洛杉磯本地的熟客。
張元就跟楊懷仁坐在那裏喝茶閑聊。
客人進到店裏,也隻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自己動手將展示櫃打開,拿起有興趣的物件端詳,偶爾抬抬頭,也是漫不經心地問問價。
“這個瓶現在要多少錢?”
“這個是民國,前年你兩塊不要,現在的價,四塊都打不住了”。
有意思的是,在成百件的古玩當中,來的四撥人有兩撥都將那個龍泉雙耳瓶拿在手中細細地看了一遍。
“這個多少錢?”
“六塊。”楊懷仁回答幹脆。
“能不能低點?”
“元代的,就這個價了。”
生意最終沒能成交,楊懷仁坐在夕陽的陰影裏繼續喝著他的茶。
“六塊”代表的是六萬塊。
行內怕真實報價驚著那些來看熱鬧的外行,而做如此考量。
拿起這個通體淡青的“龍泉雙耳瓶”,楊懷仁有時會喃喃自語:可惜沒到宋,也不是全品相(瓶口有點瑕疵),否則至少可以賣到三十萬。
閑聊中,楊懷仁給張元講起了自己以前的那些糗事。
跟張元一樣,楊懷仁那也是一步步走到今這個地步的。
一次機緣,因為幫朋友提東西賣到華盛頓,“四淨賺了四百塊美金”,楊懷仁開始入行。
他承認,剛開始幹這一行的時候,滿門子心思想的都是賺錢,有時也會“蒙人”。
一次,一相熟販從鄉下淘到一個看上去有些年代的杯子,問楊懷仁,“這個木頭杯子,6塊要不要”。
杯子有點被風化,外表白,一時難以看出是什麼材質。楊懷仁拿在手上看了看,第一感覺雕功不錯,他又對著陽光照了照,杯子的紋理變得異常清晰。
這時,楊懷仁的手開始抖了起來。
他心裏知道,這個杯子是難得一見的“犀角杯”—犀牛角做的!
手抖得厲害,“杯子有點要拿不住”,為了掩飾,他趕緊將杯子放回到桌上。
屁股往後挪了挪,雙手緊緊交叉抱在胸前,楊懷仁讓自己倚進椅子裏。
這一行幹得久了,楊懷仁明白,同行把拿不準的東西給你看,出個價什麼的,很多時候隻是為了試探一下“這東西”的價值,一旦讓對方看出征兆,他立即就可能反悔。
好不容易按壓住“怦怦”亂跳的心髒,楊懷仁開始還價:“這個木頭杯子,雕功不錯,但品相差了點,大概就值個二三百吧。”
對方退了一步,要5元。
“當時,我也不能表現太急切呀,對方也是精明人。”為了誘使對方出讓,楊懷仁又想了個招,:“要不這樣,我可以出五百,但如果一個禮拜賣不掉,我拿回來退給你,你隻要還我四百塊。”
別笑話,這樣還真成了。